死皮賴臉太難看,秦渭把臉放在腳下踩的時候很多,唯獨不想在葉秋聲面前弄得那麼難看。大多數人在喜歡的人面前,還是希望能保留一個美好一些的形象的。
況且秦嶸說得也沒錯,秦渭追不到葉秋聲,不代表他這輩子就走到頭了,人又不是沒有愛情就得去死,心裡再難受那也得走出來,體面離開對他們兩個是最好的,至少還能保護好過往的情分,他還能做他的小哥。
然而,葉秋聲並不是真的要趕他走。
聽見葉秋聲說,想讓他牽手,秦渭就跟馬上要被送去執行死刑的囚犯,臨到注射前被通知無罪釋放了一樣,人是從生死線里轉了個圈回來的。
葉秋聲會為了他跟人發火,會因為聽人說他喜歡別人跟他鬧脾氣。
這事想想就跟做夢一樣。
秦渭忍了又忍,不想笑得太開心,但實在忍不住,望著撲在懷裡的人,目光灼灼,從嘴角到眉梢都染著笑。
人總容易被突如其來,巨大的狂喜沖昏頭腦。
喜悅過後,又是一陣難以避免的強烈不安湧現。
這事實在是太好了,好到秦渭總覺得隔天睜開眼就會發現這是一場夢。
慶功會結束的時候,外面雨還沒停,比前兩天要大。
葉秋聲沒走,一直待到最後,秦渭在應酬,他就坐在角落裡跟李子軒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視線追隨著人群里穿梭應酬的秦渭。
偶爾借著些動作掩飾,秦渭向那個不起眼的小角落看過去,看那顆沉悶的小蘑菇頭揚著腦袋,學著向日葵的習性,跟著他轉來轉去,忍不住想笑。
那蘑菇頭被他笑得拘謹又緊張地坐直身體,羞澀偏開腦袋。
過一會,又忍不住朝他望來。
葉秋聲感覺渾身都又酥又軟,一對視心尖就揪上那麼一下,疑心自己的病情又進展了。
李子軒取了兩塊披薩回來,給葉秋聲分了一個,打了個哆嗦:「秦哥這是咋了,笑什麼呢這麼開心,知道的他這是在參加慶功會,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是婚禮現場新郎在那敬酒呢。」
這話說得葉秋聲更覺得座位燙屁股了。
幸好李子軒很快就說:「也是,要是我一個單子下去幾百萬到手,我笑得比他還開心!咱秦哥平時就是太沉穩內斂,讓人以為他對錢沒感覺呢,知道他也會因為賺到錢高興,親切多了!」
酒會散場,人陸陸續續走了。
葉秋聲默默無聲地陪著秦渭送走公司領導層,和幾個來道喜的同事寒暄兩句,其中幾個看見站在旁邊的葉秋聲,臉色僵了僵,樣子有些狼狽。
葉秋聲和秦渭都沒拆穿他們。
送走其他人,秦渭轉身看向陪在身邊的葉秋聲,試探性地伸出手幫他扯了扯衣領。
葉秋聲看他伸手,本能反應是要躲,不能被人碰,尤其是被秦渭碰的念頭已經在這兩年深深的紮根在他的身體裡。
換做平時,見他這麼躲,秦渭就會面無表情地收回手。
今天不一樣,他裝作沒看見,就像在夢裡無數次做過的那樣,不再顧忌對方的牴觸和厭惡,將人圈禁在懷裡。
現實和夢裡不同。
葉秋聲沒有流露出厭惡的表情,沒有流著淚罵他,更不會用憎恨的眼光看他,也不會有個姓梁的跳出來把他從他身邊搶走。面前的人只稍避了那麼一下,但最終沒躲也沒逃,老實站在他面前,在秦渭手指擦過下頜的時候,微微閉上眼睛,戀戀不捨地在他指頭上蹭了下。
秦渭安靜了一下,低頭問他:「今晚去我那邊住嗎。」
葉秋聲心頭一跳,結巴著回答:「不、不了,我……回家就行。」
「嗯。」
秦渭並沒在這事上太糾結,仿佛就是隨口那麼一問。葉秋聲體質不好,夜裡涼,不自覺發著抖,秦渭把大上好幾碼的西裝外套脫下來罩在他身上,告訴他等他一下,他去開車過來送他回家。
葉秋聲點點頭,打著傘,把外套裹緊了些,暖意包圍著他,像是被人擁抱在懷裡,讓他不由長長舒了口氣。
到了他家,秦渭把他送到樓下,沒上去。
葉秋聲穿著秦渭的衣服,回頭看他,也沒走,心裡總覺得不該就這麼直接走了,好像有什麼事沒做完似的。
可能有什麼事沒做呢?
秦渭撐著傘,站在單元門口看了披著自己外套的人一會,忽然收了傘,長腿一跨,進到了單元門裡。
好大一個人,擠進窄小的入口,讓樓道都顯得逼仄起來。
傘尖上的雨水蹭濕了褲子,潮呼呼地貼著腿,葉秋聲在顫抖中揪住了秦渭的襯衣。
「秦渭……」他帶著點似哭非哭的腔調叫他的名字,讓人覺得他在求對方給點什麼,卻又好像只是隨意弄出了點聲音,讓人把目光和關注放在他身上。
分開時,兩人氣息都有些不穩。
深更半夜,老樓的感應燈遲鈍,不是用力跺腳,都不會亮起來。
葉秋聲張著嘴巴呼吸不上來一樣用力喘著氣,閉著眼,睫毛不住顫著,秦渭看著看著再次俯下身。葉秋聲偏開頭,發出一點細弱的聲音:「不能……」
秦渭沒勉強,摸了摸他燙得不像話的臉,沙啞著嗓音說:「明天我帶飯,中午跟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