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觀察了一周的結論,這一周的早餐換了很多菜品,後來是因為葉秋聲看見他刷網絡圖片時,在一個博主的班尼蛋圖文停留了太久才發現了他想要什麼。
楊鈞很感謝他,也多虧他,這一周治療毫無成效的原因總算找到了。
「如果一個痛苦的人,他完全不覺得自己是痛苦的,我要怎麼幫他找到造成他痛苦的原因?」楊鈞表情裂開了。
好吧,他是很喜歡班尼蛋,他是會不開心,但他更希望他的病人多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因為他沒吃到班尼蛋只是不開心而已,遠沒有病人自己的問題嚴重。
但接下來還有更讓楊鈞覺得麻煩的。
「我當時就嗯……有點彆扭,因為我其實不太願意被人發現這件事,讓我看起來不夠成熟,所以雖然我心裡很高興,但我故意裝作不喜歡,有點生氣了,我說我一點都不喜歡班尼蛋,」楊鈞揪了揪頭髮,「然後他就相信了!從此餐桌上再也沒有班尼蛋了,即使我們點了外賣,他也會專門把那個從我面前拿走!」
秦渭嘴角動了動,露出一個幅度不大的笑。
楊鈞沒注意到,繼續說:「也就是說,我也不知道他怎麼養成的這種性格,他能敏銳發現一些一般人注意不到的東西,可他沒法分辨別人話里的真假,這就有個問題。」
仿佛知道他接下來說的很重要,秦渭的表情嚴肅起來。
楊鈞更痛苦了:「他感知到的那些,他所有基於本能和天性的判斷,會一直和他見到聽到的事實發生衝突,他必須在堅持自己,和向現實妥協之中不停做出選擇,而每一次向現實妥協,他都是在否定自我,抹殺自我的一部分。」
「也就是說,對葉秋聲來說,他人每一句和內心相悖的遮掩,都會對他造成傷害。」
「我請問,這個世界有誰不戴著面具生活?誰能做到永遠百分百的坦誠自己的內心,不說一句假話?你能想像他這樣的人,要怎麼在這樣一個世界生活下去嗎?我不能想像。」
秦渭緩緩捏緊了雙手,意識到了什麼,臉色逐漸發白。
楊鈞表情冷靜到近乎冷酷,他採取了一種更為形象的說法:「He is lost.」
「他以前是怎麼長到這麼大的?」
秦渭艱難地說:「他以前不是這樣。」
葉秋聲以前從不懷疑自己的判斷,他是能堅定地頂著梁景的臭臉,說對方肯定喜歡自己的人。
後來就不了。
楊鈞:「我認為他這樣的人……活著就是痛苦。」
哪怕他身處其中,對此無知無覺。
……
葉秋聲發燒了。
他在半夜裡醒來,醒來時頭髮不知道被誰擦乾了,濕漉漉的睡袍也換成了乾淨舒適的睡衣。
他花了點時間回想之前發生了什麼。
對了,小哥來找他了。
他拖著沉重的軀體坐起來,因為頭暈,坐在那發了會呆。
他因為接觸小哥過敏了。
那他是不是以後再也不能碰小哥了?
葉秋聲敲敲腦袋。
……好沒用的一個人啊。
小哥呢?是不是又被氣跑了?真的把他丟下不管了麼?
葉秋聲下意識想去找人,不過很快就停下了動作。
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自己現在樣子多難看,這些年他什麼都沒做好,書沒念完,病也沒好,去找他做什麼呢?
給人添麻煩嗎?
他就是個大麻煩。
葉秋聲坐在床邊扣手指,因為這些想法又開始覺得無地自容,想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再也不見任何人了。
腳剛踩在地面上,床邊的檯燈被人點亮。
房間裡響起一道熟悉又令人安心的嗓音:「想去哪。」
坐在屋裡椅子上的人站起身,把拖鞋放到他腳邊:「把鞋穿上。」
男人嗓子啞啞的,落在耳朵里,有點撩人。
過一會,氣不過似的低罵:「再亂跑,給你腿打折了。」
葉秋聲看著蹲在自己面前,小心地把拖鞋套在他腳上的人,迷迷瞪瞪踢了踢鞋,很認真地看著他說:「那你打吧。」
秦渭隔著褲腿把他亂踢的腿按回去。
無奈說:「我上輩子一定欠了你八百萬,這輩子讓你回來治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