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環境裡,整個人都鬆弛下來。他沿著小路在碧霞村里走著,看到他的人都會熱情地招呼他,哪怕他一字不說。
這種和最親近的人相依為命的寧靜的田園生活好像就是他內心最渴望的。
聞鶴站在空曠的田野里久久無法思索,好像有什麼力量在控制他的思想一般,不停地告訴他,這裡就是他這一生的追求。
直到夜幕將至,漂亮男人帶著煮好的玉米來找聞鶴,他帶著聞鶴到後山去抓螢火蟲。
「小啞巴,我特地跟來鳳姐要來的紗布袋,裝螢火蟲一定好看!」
夜幕已至,清風徐徐,螢火蟲起舞飛揚,漫天的流光像是星雨一樣。
聞鶴呆滯的看著漂亮男人穿梭在半腰高的草叢裡抓螢火蟲,沒由來地他笑了起來。
胸腔里好像被什麼情緒填滿了。
少頃,男人累了,拎著個小布袋走了回來,布袋裡並沒有幾隻螢火蟲。
「唉,不行,累死了!」男人笑著靠到聞鶴的身邊,將頭歪到聞鶴的肩上,「不過可真美啊......」
男人感慨了一會兒,仰著腦袋望著聞鶴,兩人對視片刻,聞鶴疑惑地看著他。男人抬手撫摸著他的腦袋,輕聲問他:「你會一輩子都不離開我的,對不對?」
聞鶴笑,很想說「當然」。但他的內心忽然湧現出一個邪惡的聲音:「是你先拋棄我的!」
聞鶴猛然一驚,後背出了一層冷汗,忽然眼前的男人的表情變得十分悲傷。他眉頭緊鎖,兩眼都是不忍和不舍,掛在唇角的笑容搖搖欲墜。
「要怎麼樣,才能把你留住......」男人的手捧住聞鶴的臉,他傷心的樣子讓聞鶴心臟抽疼。
聞鶴抬手覆上他的手,兩道清淚順著眼角划過臉頰,潤濕了對方的手指。
「是我......執念太深。」道出這一句的時候,聞鶴所有的記憶全數回歸。
他想起了自己二十多年來執著於去找對方,不停地在沈平治那裡刺探的樣子。沈平治說過「俗心不死,道心不生」,他太執著於曾經的那段時光,固執地認為那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刻,從未認真地體會過自己在赫旭城的生活。
這麼多年來,他在赫旭城過得不開心嗎?
沒有。只是也並不那麼快樂罷了,可是這不快樂是他自找的。
碧霞村的生活固然美好,可他的人生不是只會遇見一個顧文青。顧文青確實是第一個帶給他感的人,可之後遇到的沈平治、師兄師姐們......他們不也是在用自己溫暖著他嗎?
漂亮男人的笑容是那樣悽美,聞鶴仔細地看著他的臉,他終於再一次看清了他的臉,哪怕是在這虛境之中。
蘆葦晃蕩著自己的身子,螢火蟲星星點點,漂亮男人隨著風漸漸淡去,直到最後一眼,聞鶴都在看著他。
周遭的一切都歸於黑暗,他的丹田微微發熱,聞鶴凝神收緒穩定自己的心境。
許久後,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金丹境界已穩,隱隱要到中期。隨著靈力重新走遍全身,他胸口的那道傷也癒合了一大半。
胸口的傷口很痛,但是心更加平靜。原來自己執拗了二十多年的事情,放下其實也並不難。
聞鶴觀察了下四周,這應該是將他們吸進來的法器的內部,他已經破除心障卻沒有出去,這不應該。
他拿出世界之書開始翻找與之相似的法器,「法器『今生』,可攝取進入之人的記憶,循環其最痛苦或最幸福的記憶,直到其破局或道心崩塌至滅亡。」
聞鶴沉思,這法器多是修道之人破除心障用的,有些修士怕自己死於雷劫時的心境不穩,在雷劫之前便會用類似的法器穩定道心。陸震怎麼會對他們用這種法器?
聞鶴順著介紹往下看去,破境之人要想出去得穿越其他進入者的幻境,只是在這幻境裡他只能做個旁觀者,只能看不能言語。
聞鶴收起世界之書,按書上所說口念咒語,天旋地轉之間,他來到了一處從未見過的地方。
狹小的住宅里竟然將客廳餐廳和廚房塞在一個空間裡,很多的家具的款式都是他沒有見過的,雖然老舊但並不髒亂。
在廚房的女人做了兩個菜一個湯端了出來,她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類似羅盤的東西,垂頭笑了笑,不一會兒門被一個小孩兒推開。他們的衣著簡單修身,連頭髮都剪短了!
小孩先是打量了下屋子裡,然後舒了口氣,喊了一聲「媽」。
「哎,快點把書包放下來過來吃飯!」女人起身盛了飯出來。
小孩坐到飯桌前看到女人眼角的淤青,瞬間大叫道:「他又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