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右側,游夏荷將藏在心裡,已經刻進心肺的名字寫下去。
周寧和。
手腕多了一抹溫熱,而那觸感繼續往下,與她十指相扣。
「周寧和。」
「嗯?」他懶洋洋應了一聲。
游夏荷彎唇笑了一下,她終於可以不再用「月亮同學」這個代號稱呼他了,可以堂堂正正、坦坦蕩蕩地喚他名字。
周寧和似乎很滿意的樣子,將畫紙捲起來,掃了一圈包廂內,終於找到一個紙袋可以裝放它,撐開扁癟的袋口,裝進去,拎著細繩。
指腹擦拭了一下她的側臉,笑起來:「要不要去洗一下臉。」
他指的是臉上的顏料。
洗手間在走廊盡頭,不過沒什麼人,周寧和冷白的手伸進水管里冒出來的一縷水中,將紙巾打濕,擰乾了一下,這才動作輕緩地擦拭著游夏荷臉上的顏料。
偶爾會頓停住,然後問:「疼不疼?」
他自己則是隨意地拘了一捧冷水,擰緊水龍頭,水漬順著流暢線條的下頜往下滴,發梢被打濕,濕漉漉地垂著。
提著那幅畫出門的時候,天空已經變成了一片橙紅,倆人商議找個商場吃頓飯再回去。
在臨近商場的一處馬路等紅綠燈時,他抽空把車窗降下來,手臂搭在車窗,夏天的時候穿短袖,習慣性的套一層冰袖遮住曾經尋死而留下的痕跡。
隔了這麼久,那些疤痕依舊沒有淡下去的跡象。
游夏荷突然想起來他今天和畫室老闆簡短熟稔的談話,思索片刻後溫吞問:「你小時候也常去那家畫室嗎?」
「嗯。」周寧和輕叩了叩方向盤,懶散地窩進車座里,「也不算小時候,六年級那會兒,我奶奶把我送過去讓他教我畫畫的,當時讓我學的還挺多。」
游夏荷說:「但是你都學會了呀。」
他笑起來,慢悠慢悠地道:「那你不看看我是誰。」
商場裡很熱鬧,中間有一台乳白色的鋼琴,游夏荷多看了兩眼,正好那兒有個女生正結束一曲,注意到她的視線之後很熱情地招呼她上來彈一曲。
游夏荷會彈,但是不太多,一兩首簡單的曲子,其中是和周寧和初遇時,他彈的那首曲子。
她招架不住熱情,反應過來之後自己已經坐在那兒了,很久沒有彈過,有些生疏,看著上面的黑白琴鍵,深呼吸了一口氣,隨著記憶那樣做。
琴音出來的那一刻,周寧和愣了下,他沒有想到游夏荷會彈琴,她也從來沒有說過。
淺藍色的長裙,膚色白皙,側臉柔和又專注,睫毛密、長,商場裡的頂燈明亮,像是專門為她展開,光是安靜坐在那兒就讓人移不開眼。
等游夏荷結束這一曲,下來。
周寧和牽著她,隨意地語氣問起:「你還會彈鋼琴?」
「嗯。」游夏荷想起自己以前學鋼琴的初衷,有些不好意思地抬頭,「學過一點,但後面就放棄了。」
她本來就是一個三分鐘熱度的人,唯一堅持了那麼久的事或許就是喜歡他。
「上次彈鋼琴還是在高二晚會前一段時間,在那個琴房裡。」
她沒注意到,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旁邊的人腳步停下。
手上力度忽地緊了一些,周
寧和垂下眼,低聲問:「幾號?」
和以前從容不迫、慢條斯理又遊刃有餘的語氣不太一樣,這一次帶著急迫,他想馬上得知那個答案,是不是和自己想的一樣。
游夏荷也停下腳步,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周寧和喉結滾動,他想起了那會兒的一檔事,當時的他正因為自己被強硬塞進晚會表演名單里與別人爭執著。
但對方一直不肯讓步。
他不想碰鋼琴,甚至一看見就能想起成許在自己面前死亡的模樣,淒涼而又絕望,每次一想起來就頭痛欲裂。
可後面聽到旁邊琴房的聲音。
鬼使神差之下,他答應了晚會表演的事。
周寧和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游夏荷頓了頓,蹙著眉眼思考著那天是什麼時候,勉勉強強想起來,有些不確定地說了日期。
和那天剛好對上。
周寧和忽地低笑出聲,只覺得怎麼可以這麼巧,將隨即她牽得更緊,垂下眼說:「夏荷,原來在每個我都不曾察覺到的時刻,你早就在我的周圍了。」
他以前也曾後悔過,錯過了高中時候的她。
可今天突然發覺,原來在未曾察覺的時候,倆人就已經有了一次不為人知的交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