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將視線固定在眼前,只看路,餘光仍能掃到師泠的頭髮,就像師泠倒掛著,恰好懸在她的頭頂陪著她走路似的,而她只能從師泠的發縫中往外瞧。
沒關係的,沒關係的,符葉默念,她親眼瞧到師泠的靈魂被齊朔帶走。
符葉瞪眼,在分叉路選擇沒被標記過的路口。
這期間,她持續拿著自己的手機照明。
師泠的手機鈴聲響起時,她毛孔乍起,被鑽進肺腑的鈴聲震得渾身發毛。逐漸加強的鈴音在黑暗中震盪,符葉驚懼地摸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的號碼瞬間怒上心頭。
她短促換氣:「你這電話簡直要嚇死我!」
「…現在不適合給你打電話嗎?」
喻觀寒的語氣小心翼翼,幾乎能感受到他隔著電話的茫然,符葉緩緩吐氣,緊繃的神經鬆弛些,微微弓著背撐住師泠,隨後握著手機繼續走。
「你有什麼事情?」
「海藻把你的情況告訴我們了,我們在嘗試按照老闆的定位找你,師泠現在怎麼樣?」
符葉沉默,並沒出聲。
他似乎早已料到這樣的局面,於是語速極快地回復,也是他莫名其妙打電話的目的。
喻觀寒說:「別害怕。」
「嗯。」符葉的聲音悶在喉嚨里。
「我簡單探索過迷宮的布局,出口可能不在迷宮的邊緣,而是在中間位置,在迷宮的圓心。」喻觀寒的聲音平緩又柔和,緩緩撫平符葉腦中繃緊的弦,「所以符葉,你想走出來,需要往中間走。」
「可我現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什麼位置。」
符葉回頭瞧瞧:「周圍非常黑,不得不用手電筒打光,比迷宮黑得多。」
判斷不出來方位,只能用笨辦法,走沒標記過的路。慶幸的是,地底的路分岔要比迷宮少得多。
「嗯,別怕,我陪著你,覺得害怕就跟我說說話。」
被拆穿膽小,符葉略微有些臉熱。
「符葉,你知道我剛才想起什麼事情嗎?」
周遭只剩喻觀寒的聲音,符葉的思緒被徹底清空,連腳步都快上幾分。
「我想起,你做妖怪這麼久,第一次見到的人類屍體其實是我呢。」
說完,喻觀寒自己都忍不住悶笑。
「是我吧?」
「嗯。」
「我還挺慶幸的,死的時候沒缺胳膊少腿,不然把你嚇到,你說不定不敢埋我。」
「胡說八道。」
符葉咕噥,完全沒察覺到眼尾漾出的笑意,又聽喻觀寒說自己走丟以後巧遇林禪的事情。
「溫濁玉和趙主任在一起,這麼說,豈不是只有計宋在單打獨鬥?」
「還真是。」喻觀寒想想又說,「他沒關係的。」
「你對計宋很有信心。」
「我對你更有信心,符葉。」
莫名其妙的,她想起溫濁玉說過的少跟喻觀寒親嘴,容易被
傳染甜言蜜語的話,忍不住咳嗽起來。
「怎麼咳嗽?」
「…地底灰塵大。」
「等會兒下班,咱們直接回家吧,晚上做烤魚怎麼樣?」
「不行,我還得帶著溫濁玉……噓!」
電話那端立即噤聲。
符葉將手電筒杵在胳膊上,周圍的光線頓時被吞沒,只剩一縷沒被袖邊擋住的微弱光芒。
「咚。」
「咚。」
不是她的錯覺,隱約有沉悶的撞擊聲,順著風傳遞而來。
積蓄的勇氣足以讓符葉探出腳去,向聲音的來源摸索,她全神貫注,細細分辨那長長的噪音到底是鬼哭還是經由縫隙被擠壓的風聲。
「咚!咚!」
重物錘擊鐵皮的悶響越來越清晰。
手電筒的光線突破黑暗,距離遠些,光芒便霧蒙蒙的,形不成線。
符葉的腳步停住,仰頭瞧,眼前是圓筒形的粗柱,外面裹著鐵皮。她走近些,靠腳步丈量粗柱。
期間,那沉悶的聲響仍在繼續,仿佛有某種沒有知覺的生物,執拗地撞著牆壁,想要從中走出來。
喻觀寒的聲音壓低:「什麼東西?」
「也許是你說的中間位置,看起來像是鐵柱,這會是出口嗎?」符葉伸手摸摸牆壁,又敲敲鐵皮,回傳的敲擊聲非常悶,也許內里是混凝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