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朗似乎也不想搭理她,說完這些,轉身大步而去。
直到重新回到車邊,他才再度回頭道:「夏以臻,如果你還記得今天對我來說是不同的,就收起你泛濫的好心。我不至於缺女人缺到需要你來安排。」
說完,盛朗跨入車中,倏然離去。
他的聲音還在耳邊沒有散去,孝雅便打來電話,夏以臻接起來的剎那,對面傳來懨懨無力的聲音。
「以臻,他拒絕了我。」很快她又笑了聲,「好乾脆,看來他真的只是來給我過生日的,我弄砸了。」
夏以臻心頭一悸:「發生什麼了?」
「其實也沒發生什麼,一切很快。他只說他有喜歡的人了,不會考慮我,回絕得痛快是因為說清楚對彼此最負責,不想有任何誤會。」
「喜歡的人?」
「嗯。」孝雅平靜道,「這麼一說也許我哥還見過那個女人。就在前幾天,在盛世不遠,盛朗坐在一個戴眼鏡的漂亮女人車裡,正在她身邊睡覺……他當時就覺得關係不一般,畢竟以盛朗的教養,不會在關係不親密的女人前這樣。」
「這樣啊……」夏以臻不知道說什麼,她突然明白了盛朗為什麼那麼生氣,是在怪她多事,他好像是說了,他不缺女人。
「好了,雖然的確是不怎麼開心,但沒關係,男人有的是,不強求,這件事就此翻篇吧。」
「孝雅……不管怎麼樣,生日快樂。」
雪已經停了,夏以臻接受了一切,靜靜地發動了汽車。她從這一天開始就沒有真正開心過,即便是努力了,壓抑了,偽裝了,也儘量去學著成全,別人也沒有因此獲得真正的快樂。這是她沒想到的。
所有人都不愉快,盛朗好像也徹底討厭她了。
對於現在的盛朗,她從來都是小心翼翼地,說的每一句話都在心裡想過好幾遍,可一切還是搞砸了。
她很疲倦,回到家時已經快十一點了,小區保安見她今日開著車回來似乎也很意外,連連問路滑,需不需要幫她停車,夏以臻禮貌笑了笑道不用,很快將車停好。
回到家,她才意識到今夜其實沒有吃什麼,一塊牛排反覆地切,自從看到盛朗冒著雪前來,剩下的半塊就沒再動過了,她實在不能偽裝自己有胃口。
此刻算不上餓,但她還是走進廚房,像六年裡每一年的今天那樣,點火,倒油,切蔥花,加水,待水滾起來,丟進一小簇掛麵。
熗鍋面。六年前的今天,她特意早起跟奶奶學的。那天她答應過別人,以後的每一年,都這樣過。於是她堅持了六年。
夏以臻坐在客廳里,打開錄音機,聽著鐘錶指針滴答而過,很快,她拿起筷子開始吃,沒有咬斷也沒有剩。
世界只剩沒有盡頭的安靜。
盛朗回到臥室,將一隻手提袋放在地上。他連續燒了一天,此刻渾身酸痛,還是堅持給自己買回一隻蛋糕。
盛朗將外衣脫掉,隨手丟在床邊,只剩一件被汗透的白襯衣,西褲褲角沾滿了泥點,他輕輕提了一下,席地而坐。
冒雨開了一天車,頭髮被雨淋過不知道幾遍了,此時已經談不上風度,幾綹碎發無力地垂在額前。
可一切都不值得在乎了,盛朗看了一眼表,還有一小時,這日就要過去。
他的胸口有點憋氣,所以喘得很重,於是解了幾顆襯衣扣子,讓自己鬆口氣,又堅持將袖口挽整齊。
一切弄好後,他把那隻蛋糕取了出來,與它一起的,還有十幾盒蠟燭。如果蛋糕店還有更多,他也會一一買下來。
盛朗將細小的蠟燭密密麻麻地插在蛋糕上,大一點的,放在地上,還有一些被他放在玻璃杯里,圍著蛋糕放了幾圈,又點起一支煙,將全部蠟燭點燃。
昏暗的臥室很快被燭火映亮。
盛朗看到自己的影子在牆上變得很大,這大概標誌著他又長了一歲。
他打開投影,將一段每年此時都會循例播放的畫面投到牆上。那裡很快出現了張彼得打鼾的臉,夏以臻的聲音隨即傳來。
「今天,我們共同迎來盛朗同學的二十二歲生日……」
「生日現場,張彼得鳴響禮炮,送上真摯祝福!」
「讓我們一同祝願盛朗,自由,快樂,不再一個人!」
畫面的最後,是夏以臻的笑臉,盛朗按下暫停鍵——她從前笑起來總是這幅真誠面孔,眼睛發力,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真心的。
盛朗看著她,突然很輕地笑了下,又將視頻再度放了一遍。
盛朗看著燭火盈盈燃燒,在火光的映襯裡,一遍又一遍去重複那日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