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眉目低垂,那雙總是顯得冷漠犀利的眼睛正覆蓋著一層淺淺的水光,無數複雜的情感在他的眼底交錯,這使得此刻的他在她看來,竟好像變成了一隻被雨淋濕的小狗。
闕宛舒心頭髮軟,忽然輕輕地吐出一口氣。
隨後她彎起眼睛,歪著腦袋問:「怎麼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衛珣聞言立刻移開目光,臉上是倔強的表情,卻貌似可疑地吸了下鼻子,道:「……我沒哭。」
闕宛舒覺得有點好笑,但十分體貼地沒有拆穿他。
垂眼一看,只見他仍舊牢牢地握著她的手腕,並沒有要放開的意思,修長的手指正因為不安而微微收緊。
她見狀一頓,有一瞬間竟想把五指伸進他的指間,與他掌心相連、十指緊扣。
可在身體付之行動前,大腦已飛快地反應過來,強行拉回了理智,於是垂在半空中正欲動作的手指緩緩地收緊成拳。
兩人就這麼維持著這個動作,又在路燈下站了一會,闕宛舒率先回過神來,突然開口問道:「你吃飯了嗎?」
「嗯?」衛珣愣了下,一時沒反應過來,只下意識答:「還沒有。」
闕宛舒回頭看了眼小區門口,又看了看眼前的人,道:「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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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珣跟在闕宛舒身後進了小區,上樓,爾後來到了她的住處。
她住的房子不大,大約只有50平左右,一進門,左側是玄關置物區,右側是衛生間,再往裡頭走有個開放式小廚房和餐桌區,以及空間不算寬敞但布置得小巧溫馨的客廳,臥房則位在客廳的斜前方。
盡頭處是一片落地窗,窗外還有個小陽台,此時窗簾並沒有完全拉上,能夠看見窗外的夜景。
她住在十三樓,從窗戶望下去就是小區前的馬路,對面則有個公園,視野不錯,白天時的採光應該挺好。
落地窗前,擺放了畫架、椅子,和一個裝滿了畫具的可移動式小工作檯,畫架上是一幅尚未完成的油畫,客廳沙發後的牆壁、小茶几上也擺放了幾幅尺寸或大或小的畫作,應該都是出自闕宛舒之手。
衛珣記得她以前最喜歡畫的就是油畫,且畫起畫來簡直到達了廢寢忘食的地步,經常進了畫室一待就是一整天,任誰來了都不理會,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高三時申請學校,她選的也全是與繪畫相關的專業,最後甚至順利錄取了第一志願,可惜後來——
得知她進入宜安醫科大學,並選擇了一個與她過往志業全然不同的專業時,衛珣其實既意外又覺得惋惜,即便後來看見她在這個領域也取得了了不起的成就,他仍不免感到遺憾。
卻沒想到,在他所不知道的角落裡,她仍是那個一頭栽進畫室里就渾然不知日夜的姑娘。
作品是不會騙人的,哪怕衛珣對於繪畫一竅不通,可自小在她身邊也多少得到了些品鑑的能力。
他見過她過往的所有作品,聽她講述過每一幅畫背後想表達的情感與含義,自然也能看得出來她如今筆觸的改變、構圖的成長與情緒渲染的成熟度,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養成的,必然得是經年累月,滴水穿石。
衛珣抿起了唇,心口處又感受到一股悶重的情感,比先前發現她的金錢觀和飲食口味改變時更加強烈深刻。
於是當闕宛舒查看完冰箱裡的食物,回過頭正想和他討論晚餐的菜色時,看見的便是他擰著眉、正目光複雜地盯著她的表情。
闕宛舒一愣,這個仿佛她是什么小可憐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他該不會是在憐憫她竟然住在這么小的房子吧?
誠然這個房子比她從前的房間小了不只一兩倍,但勝在格局不錯、五臟俱全,且她在家具的擺放與布置上頗為用心,看起來也不至於顯得寒酸可憐吧?
闕宛舒抽了抽嘴角,懶得搭理他,她把會用到的食材從冰箱裡拿出來,道:「我們晚餐吃壽喜燒怎麼樣?剛好清一清冰箱。」
有些食材
已經在冰箱裡放一陣子了,再不趕緊吃完就要過期了。
孰料衛珣聽見「清冰箱」三字,眼神又更複雜了,闕宛舒:「……」
這傢伙真是夠了!
她站起身,把他推到洗手台前,並指著一個粉色的瓶子道:「先洗手,這裡有洗手液。」
怕這大少爺不知道該怎麼用,她索性直接拉著他的手蓋到瓶口上輕輕一按,一朵形狀完美的泡沫小花便出現在他的掌心。
闕宛舒見狀立刻彎起眼睛,覺得自己的心靈被療愈了。
衛珣:「……」
出現了,可愛廢物。
闕宛舒並不知道衛珣正在心裡嫌棄這個在她看來超絕可愛的東西,她也把手蓋到瓶口上按出了一朵小花,又嫌一朵不夠,另一手也按出了一朵。
衛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