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代家主的靈牌是紫檀木金字擺在正中央,而在爭奪家主之位中輸掉而後死去的李家子弟的靈牌則要小一些,紅木黑字擺放在兩側,一眼望過去看不到盡頭,有些在角落昏暗的燭火中明明滅滅,看不真切。
李明誅不明白為何要擺放輸者的靈牌,她眸光輕淺的落在正中間最下方的靈牌上。
那是她祖父,在李渠繼位家主之位時被賜死。
等李渠帶著李明誅祭祖完後,已經午時二刻了。
李渠偷偷給她遞了個眼色,從她身邊走過時低聲警告。
「莫要驚擾他人,不要給李家惹出禍患。」
李明誅抬了抬下巴,「不可能。」
「你決定幫我逃跑的時候就該知道這禍躲不了,無論如何,李家定要背些罵名的。」
周身氣質冷清如空中皎月,李明誅淡淡的將目光放在李渠身上,如霜雪般寒冷。
「那你當如何?」李渠平靜問。
「去靈閣,找祭司。讓人在我拿到解藥之後看見我去了靈閣找祭司商談,那樣便不會有人怨李家私自放走我,只會罵我對神不敬,對祭司不敬,對火鳳不敬,對不起蒼梧人之信任,對不起李家人養育之恩,人人都知道祭司年邁,且毫無武力反抗。」
李渠沒有說話,小廝有條不紊的收拾祭祖後的殘局,幾乎發不出一丁點聲響,氣氛一下子冷掉。
「父親,你說,我這樣做,是對是錯呢?」過了許久,李明誅沒有等到李渠的回答,移開視線後才輕聲問。
「你脾氣太犟,執念太深,這並非好事。」李渠平靜的注視著李明誅,「不願向李家低頭,不肯放下孟昭之死,不想承認孟昭早已不再是你記憶中的那個單純善良的孟家姐姐,一意孤行為其子嗣一而再,再而三的對抗蒼梧,對抗你無法打敗的一切。」
「你並沒有成長,相反,你變得更加極端,極端的要將對孟昭的悔恨彌補在她的孩子身上,然而你並沒有什麼過錯,這只是你內心對自己的否認,貶低,詆毀,讓你不得不沉重的痛恨自己為何不能讓孟昭滿意,你太在乎她幼時給予你的陪伴。」
「李明誅,你很幼稚,一點責任都不能擔,這就是我為何不敢將李家交付於你的緣由,你總在關於孟昭的事情上意氣用事,這是你唯一的,最大的,最為致命的弱點,並且,人盡皆知。」
李明誅有些恍惚。
人盡皆知……
耳邊似乎響起少女銀鈴般的笑聲,「明誅明誅,要是所有人都知道你在意我,整個蒼梧不都得對我另眼相看?哈哈哈,那般光景我還未曾見過呢!」
「明誅,若啟楚上下人人皆知你護著我,朝中又有誰敢質疑我代小策執政?待我死後,又有誰敢逼他退位?你的在乎,就是我最大的底牌。」
梧桐木下,斑駁光點打在她身上,少女笑意吟吟的倚著樹幹,戲謔的看著她。
椒房殿內,燭火搖曳在她眼底,女人鬢髮被汗水浸濕,臉色蒼白,額角冒汗,瘦削的手緊抓著正紅棉被,憤恨的盯著李明誅。
午時三刻,日光耀眼灼目,李明誅只覺得手腳冰涼,她無意識的眨了眨酸澀的眼眶,「孟昭……孟昭她早已去世,早已對任何人構不成威脅,我總歸有些理智,程策在我心中,並沒有孟昭那般重要,我不會為了他去做傻事。」
「哼,你當年要為孟家丫頭擋劍時也是這番說辭。罷了,莫要再議了,離守衛換班時間不多了,莫要出了差池,快去吧。」
李明誅接過小廝送來的月白繡鳳披風,「有什麼條件呢?」
李渠當然不會對她這樣好,為她逃跑鞍前馬後,李明誅也不跟他裝傻充愣,直截了當的問。
「這次便直接告知於我,若此事棘手,我也好做些準備。」
李渠眼中終於露出些真心實意的笑來,「不愧是我李渠的長女,此次助你確實有
所要求,我也知你為紅蓮教一事困擾許久,自當年孟昭死後,蒼梧七星外出辦事總能發現有人若有若無的打聽關於蒼梧之事,祭司與我自然知曉是你為幫孟昭坐穩後位而有意暴露身份。」
他眸光一冷,「你太感情用事,卻從未顧及蒼梧,若非你是神跡主,恐怕早已被祭司賜死。祭司不眠不休為你占卜,卦象說你必將經歷一番劫難,命格方可圓滿,那劫難,我與祭司猜測是孟昭之死,亦或是紅蓮教,所以這些年,我們也在暗中探查紅蓮教一事。」
「事關紅蓮教的竹簡應當在靈閣中,你秘密找到,若此次離開能順便解決紅蓮教一事,那便可助李家登頂五大家族之首。」
李明誅指尖微微蜷縮,在聽到紅蓮教的時候就已經怔住,等李渠話音落下,許久,她才輕輕道,「是,父親,我必然會查清紅蓮教底細,為啟楚,為蒼梧,剿滅他們。」
她披上披風,與李渠對視一眼,便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李渠靜靜的望著李明誅決絕的背影,嗤笑出聲,「李明誅,果然吶,只要與孟昭有關之事,哪怕只是一絲一毫的關聯,都能讓你如此失態。」
他不太滿意的搖搖頭,李夫人帶著兩名婢女不知何時走到他身後,姿態雍容華貴,「家主總這般戲弄她,真不怕這孩子繼位家主之日將你我率先處死?」
歷代李家家主是李家最為尊貴的存在,是李家掌權者,自然有權利處理一切,包括其父母在內的一切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