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是京都獨攬朝政十餘載無人敢攔的帝師。
她。
是身負「蒼梧女,承天命」古老傳言的主角。
她。
是受塵世間所有人愛戴尊重的神跡之主。
而這些,都已然成為過往,隨風飄散。
現在,她只是一名為了嬌氣包伴侶不得不拖著大病初癒的身體,執劍殺豬的可憐病患。
任誰能想得到,十六年前淮州城憑藉「平明妄虛」震撼江湖的少年劍神,十六年後竟淪落至此。
李明誅不敢想。
其實照衣山不止這一處溫泉,山中路地帶也有很多溫泉,但李明誅都沒去。
那些地方,會些武功的人都能到,偏偏這裡,山高路險,猛獸頻繁出沒,無人敢來。
也沒人能看得到她這般悽苦的慘狀。
李明誅在心底嘆氣,還未到溫泉,她便將野豬扔倒在地。
野豬脖頸處有一道明顯的劍傷,傷口很深,是一劍斃命。
她將垂落身前的髮絲隨手扔到身後,抓著豬耳朵,骨節分明的手過分瘦弱蒼白,卻帶著不可抗衡的力量。
她屏住呼吸,舉起劍對著野豬下手。
三下五除二的剝皮抽筋,將看著猙獰可怖的地方扔在角落處,只留下血淋淋的野豬肉被她拽著野豬腿提在半空中。
血腥味更加濃烈,處理野豬的過程中,李明誅不免沾的滿手都是血,偏偏還不能扔掉。
她緊抿唇瓣,臉色難看。
她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忍不住,扔下手中的劍,單手抓住過於寬鬆的衣袖。
「刺啦——」衣袖被毫不留情的撕開,李明誅咬著衣料,聞到淡淡的血腥味時眉眼間浮現淡淡的戾氣。
她將野豬肉綁著,得以喘息的片刻疾步往上走,走了幾步意識到什麼不對,沉默片刻後才跑去把劍撿起來帶著。
她沒有去後面的溫泉,而是繞了路來到假山後的涼亭。
涼亭內,石桌上還放著鐵質手熏,油鹽醬醋和幾本書,李明誅趁著少年帝王還沒結束,生火,架豬,刷料,等待。
一氣呵成後,她站起身,將手上的污濁擦了又擦,最後聞了幾十次,終於覺得味道淡了些。
「我來啦!」程策的聲音從假山後面傳來,愉悅開心。
李明誅立刻收起來那副戾氣橫生的模樣,裝作無事發生的拿起桌上的話摺子看了眼。
「洗好了?」她側眸看少年抱著髒衣服從假山後蹦蹦跳跳的出來,哪裡還看得到剛剛的氣憤。
少年心性就是這樣,所有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也許唯一長存不滅的,便是愛她。
李明誅眸光微動。
火堆上架起的野豬被烤的滋滋冒油,火光妖嬈飛舞,張揚肆意的火映在她眼底,暖光磨平了她的鋒芒與稜角,冬雪消弭,春色乍現。
烤肉的香味逐漸蔓延開來,程策眼睛一亮,跑到李明誅身邊將舊衣服往桌子上一堆便湊過來。
少年的發還是濕的,儘管沒用心擦過好幾遍,發梢仍舊滴著水。
這樣再吹寒風,必定要生病。
李明誅側眸看那粘成一縷縷的長髮,無奈拉住躍躍欲試的程策,「坐好,手熏在桌子上,拿著暖手,頭髮這麼濕,吹了風明日又該跟我撒嬌了。」
程策每次生病都撒潑打滾耍無賴的非要來帝師府,病了的少年帝王不愛呆在冰冷的耀紅宮,常央求著李明誅去帝師府。
李明誅心疼他滿面病容,蹙眉痛苦,那時程策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帝師府上上下下為他忙前忙後,直到痊癒也還小心翼翼的伺候著,生怕少年帝王又生病。
程策想起來以往病好之後在帝師府看的戲台,眨了眨眼,有些抑制不住想上揚的嘴角。
那片空地,是離頌悲閣最近的地方。
李明誅縱容他,也只縱容他。
除卻王侯將相,帝師府是不允許任何人踏足的,在沒有李明誅同意的時候,擅闖帝師府者,立即絞殺,可不通報帝王。
這是他皇爺爺給予李明誅的權利。
他父皇在位時期,李明誅遭人彈劾有二心,程咎曾派禁軍入府,結果禁軍的血連帝師府的台階都到不了。
屍山堆在帝師府門前,被帝師府的人扔到金鑾殿前,血順著金鑾殿前的長階往下流,那日,除卻李明誅,無人上朝。
第65章 他可不是小流氓啊!!!髮絲撥弄到身……
李明誅為程策打理好披散著的三千青絲後,估摸著肉也好的差不多了,少年帝王抱著手熏蹲在烤肉前咽了咽口水。
「明誅,好了沒呀?」程策沒忍住,又回頭問李明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