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者過來一看,他的目力勝過其他人,雖在傾斜的夕陽里看不清完整人臉,但看到了那人身上的腰帶。
三指寬的緞面上鑲著一排細碎的寶石料,被餘暉一掃,折射出許多點光芒。
賀今行聽說過這條腰帶,也親眼見過,因此疑心自己眼花,楊大人怎會出現在這裡?
左右聽見他自言自語,都很驚訝:「縣尊認識?」
「我在稷州讀書時,他是知州。」而在知稷州的許多年前,曾是秦王府的長史。
舊事不足道,他只撿讀書那年的事說:「那年小暑,重明湖半夜泛濫,他帶著衙役頂著大雨壘防水壩,搜救百姓。」
「那他是個好官兒啊,我們救他進來?」
「再看看。」他擰著眉慢慢搖頭,沒有再說洪澇過後包括大遂灘的種種。
他們並不清楚對方的處境,救或許反而是害。
「城外都是西涼人,他這麼大搖大擺,除非跟西涼人是一夥的,否則早就被抓走了吧?」
「中原的官兒做到我們西北來,肯定是犯了事被發配,犯官都沒骨頭的。」
「那也有可能是得罪了人被收拾啊?」
「對啊,我們荀制台也是江北調過來的,可他老人家就挺好的,荒年什麼稅都繳不上,他也不硬收。可惜被這些狗日的……」
大家爭議到最後,又痛罵起西涼人。千錯萬錯,都是這些畜生的錯。
賀今行沒有制止,沉吟許久,接手桑純臂上的蒼鷹,撫摸過羽毛,將它向遠處送飛。
一聲鷹唳自頭頂呼嘯而過,楊語咸起初並沒有在意。西北的天空中,猛禽眾多,一隻鷹實在不稀奇。
再一次感受到巨翼帶起的長風,他才仰頭去看這生靈,看著它在上空盤旋,而後飛向雲織的城樓,落下去就沒有再飛起。
他的心忽然停了一息,而後劇烈跳動;身體卻僵直了,許久才裝作不經意地站起來,環視四周。
雪野茫茫一片,前方雲織城樓上的「宣」字大旗飄揚不息,後方西涼營地火光赫赫。
旌旗下有人注視著他。他轉過身,慢慢地走回營地。
賀今行沉默地注視著他走進夜色,心中卻如有疾風驟雨,難以平靜。
他找到賀冬,告知此事,後者大驚:「你能確定是楊語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