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紅一窟繼續柔柔地講,「跟衰蘭,並無關係。殺了衰蘭,是我不義。」
跟古鴻意一模一樣的說辭。
「我千紅一窟堂堂正正,自然不做齷齪的事情。
你卻看輕了我,美人,我倒有些傷心呢。」
白行玉本垂著眼帘,避開千紅一窟的目光,聽到此處,他微微蹙著眉,緩緩抬起眼眸,想對千紅一窟道一句「抱歉」,只見一雙極其明亮澄澈的鳳眸映入眼中,很近、明亮如鏡。
跟古鴻意一樣黧黑卻明亮的眼睛。
劍門的血雨腥風,詭譎風波,在這樣澄明的眼睛裡,尋不到一片塵埃。
他有些失神。原來世上真有這樣的理、這樣的義。
古鴻意不知何時已收起了霜寒十四州。春日的廳堂里,所有人的武器與殺意已盡數收起,只留下一堂暖光彩澈春光。
古鴻意的身影在搖曳的花影中清晰鮮明。
「不過,你也是真護他。那個雨夜如此,現在也如此。」千紅一窟嘆了口氣。
她略帶調侃地瞥了古鴻意一眼,笑了,心裡說,衰蘭,你當真有福氣。
千紅一窟的笑聲在春風中飄著,「呀,我真要走嘍,店裡的生意等著我照顧呢。」
「老闆娘,多謝你相救,但我們不能白白……」古鴻意認認真真。
尚未講完,千紅一窟卻又清清亮亮笑了,「就這麼住著吧!我的宅子閒著也是閒著。喔,記得幫我照顧好芍藥、金圍帶、葡萄……」
千紅一窟扳著指頭繼續交代著,
「柜子里的衣服都是給你們倆準備好的。——衰蘭,再不許如我初見你那日,穿的那樣破破爛爛的!」
第一次見?
古鴻意回憶起初入汴京的那個月光如水的夜晚,他穿的是袖玲瓏師兄縫縫補補了五年的黑色長袍,補丁累補丁,簡直如盔甲,十分實用。
古鴻意和袖玲瓏都很喜歡那件長袍。
那晚,他還戴著斗笠。
那個邊緣發毛、發青的斗笠,是醉得意師兄去冰湖打漁的時候偷來的。
醉得意師兄說,那日大雪,湖面一白,他一看見那個老漁翁小小一粒黑影,便想起小古正缺一件斗笠,於是哈一口熱氣,翻身進船。老漁翁回來,只見一壇陳釀的竹葉青。
「像你師兄那樣打扮,你也討不到老婆的。」千紅一窟幽幽道。
古鴻意順從地點點頭,卻只是糊弄過去老闆娘。其實,他並不覺得師兄們那樣穿著打扮有什麼問題。
都當賊了,有誰會鮮衣怒馬呢。
「至於江湖聯盟。那也是一群瘋子,簡直比你們盜幫還掃興。」講到江湖聯盟,千紅一窟面上立馬湧上不耐煩的神情。
「不過,你們倆不用多擔心,你們殺盡的那一波追兵,是殘月最精銳的部隊,氣得梅一笑乾脆撤了兵……一時半會,那群煩人的傢伙不會再來擾亂你們倆。」
古鴻意卻仍有顧慮,「此處正是汴京繁華之所,是否會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