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腔一陣寒風的酸澀。
他們安全了麼。
現在在何方?
自己瞎了。
最驕傲的目力丟了, 以後連輕功也使不好了。
今夜他策馬帶自己夜奔, 明夜該如何?
如果盟主的大軍今日殺入, 自己還能如承諾般, 保護他麼。
古鴻意輾轉翻身, 想撐著手肘坐起,撫過一片鬆軟的被褥柔軟。
他們在老巢, 自己的小小臥房裡,那張破舊的,吱呀響的小床上麼。
滿牆的畫像也被那個人看去了吧。
古鴻意垂眸,輕輕哈了一聲, 有些惘然。
一點不想讓白行玉此時來自己破舊的小床,看儘自己前半生是如何刻苦,燃燒著命數般習武。
結果瞎了眼, 再使不好絕世的輕功。
古鴻意一瞬間實打實的明白了「英雄末路」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白行玉就是如此過來的。
他們命數太苦, 不是在流血, 就是在被追殺, 此時此刻,該苦盡甘來。不想讓白行玉再看見自己弱小殘破的樣子。
如果, 他永遠強悍,永遠持著霜寒十四州,踏著飛花般的輕功,就好了。
「古鴻意。你醒了。」清冽的嗓音在雪聲中響起。
他在身邊。
古鴻意深深調整著吐息,許久,才下了決心。
「我瞎了。昨晚逃亡時,是騙你的,為安你心。不是雪盲,不是倒睫,我眉眼挨了山河一劍。」
古鴻意雙手搭在眼睛上,平靜地交代著。
「昨夜若非你策馬夜奔,我早死了。如今戰況如何……若盟主再來,我不能一戰,也不能……把你搶回來。」
嗓音沙啞,乾涸,一句一句慢慢分析道。
「如果,再有一戰,我只是個累贅。……白行玉,但你要活下去。」大手青筋暴起,緊緊捂住雙目。
他們剛剛互通了心意,一點不想說再分離之類的話。但這些也是實話。
要做好最壞打算。
「你要活下去。」古鴻意語無倫次地重複著,「以後你離開了盟主、師尊,都只為自己活。即使沒有我,你也是天下第一的劍客。」
最壞最壞的打算……
你才不是離開我就什麼都做不成的廢人。昨夜是你救了我的師門,又帶我夜奔。
古鴻意聽見那個人的呼吸赫然紊亂了,顫抖著湊近,又怔怔定住。
他的瓷白指尖慢慢覆上自己的大手,捏住手腕,一把分開自己的雙手。
露出一雙渾濁的黧黑眼睛,眼中有沉沉的湖泊,對不上焦點,也不因忽然見了銀亮雪色而收縮。
「胡說什麼。」
指尖壓在手腕脈搏,脈搏很燙。
「我也能把你搶回來啊。我是武功全復的天下第一劍客。」
他感知到白行玉的髮絲輕輕掃落在面頰。
「該換我救你了。」
髮絲上下顫抖,隨著那個人的心口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