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白:「......」
監控里,嚴寧抽了張紙抹了把眼角,而後起身走出了病房。
......
方黎知道嚴寧來了,硬撐起了自己的意識。
「長這麼大,您還是頭一次對我不是命令著說話呢。」
聽了嚴寧跟自己有商有量的說起骨髓移植簽字的事,這是方黎對嚴寧說的第一句話,而後方黎再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他早早在心裡都準備好的。
精簡下來的內容就是,他不想死的那麼早,清髓的一周他沒那個自信能撐下來,他害怕,他疼怕了。
嚴寧起先聽完先是生氣,覺得這個兒子怎麼孬成了這樣,之前在家揮刀子鬧的魄力呢?
但氣兒還沒來得急撒出來的時候,嚴寧就被方黎的一番話說得破了防——
「媽,你生我的時候是什麼感覺,我鬧騰不鬧騰?有想過我會有這麼一天嗎?有想過,我會這麼的...不得善終嗎?」
方黎雙眼無神的望著天花板,像是回憶起了什麼事。
「反正我是沒想到,我這一輩子竟然就栽到這兒了,剛住院的時候,我以為我這病就是住一個月院的事兒,未來我還能繼續去團里上班兒,繼續跟我那小蔣老師過完後半輩子,大不了就是吃點藥的事兒。」
「可我想簡單了,您別覺得我有多勇敢,我其實特狗熊,要不是心疼您,心疼他,我真不願意受這罪。」
說完方黎斜眼望了眼嚴寧,很快就又轉回了眼睛。
「知道為什麼我當初要跟您走嗎?不怕您生氣,我也估計你也早猜到了,我就是不想再連累他了,也不想讓他真親眼看著我死,他以前得過抑鬱症,受不了這個。所以那個時候我就已經認輸了,我知道我挺不過去。」
「這幾個月的苟活真的是偷來的……」
方黎嘆了口氣:「我就沒有一天舒坦過,您要是能體會我現在的生活,估計您也不想活了,幾乎每天定時定點的就會腰痛胸口痛,那感覺就像有一個刀子,一下一下的刮著我的骨頭,我看見那塊兒表過了十二點我就害怕,我就怵,我知道我的疼就要來了。」
「還有發燒,天天都發燒,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開始了,渾身發冷,蔣沐凡給我蓋幾層被子我都會抖,燒得我想吐,頭疼起來我真想一頭撞死。」
方黎說完歇了歇,而後眼帶自嘲的笑了一下——
「對了,你知道我這身子底下墊的是什麼嗎?我咳嗽或者反胃的時候會忍不住...忍不住......算了,你是我媽,沒什麼可丟人的,我會忍不住在上面排泄。」
方黎說得雖然很慢,嚴寧卻絲毫也插不進去話。
她就是靜靜的聽著,聽到心肝俱碎,聽到淚流滿面,聽到她想到了曾經聽過的一句話——如果可以,做母親的甘願為孩子受盡這世間的所有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