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她不免是處於這救與不救的痛苦之中了,只拿一雙淚眼看著顧小碗,不知如何是好。
顧小碗也有些糾結,但一面又想著他在那人吃人的大難中,尚且能救不平,可見心性也沒壞到哪裡去?眼下又誤打誤撞,出現在這紅楓村的後坡,還叫不平遇到,興許又是那上天註定的事了。
她沒有意識到,現在的她,其實除了婚姻之外,許多地方好像都在逐漸被這個時代同化。
就如同此刻,她把眼下的境況當做是老天的意思。
所以她喊了何望祖:「將那酒拿出來。」
這不是尋常普通的酒,而是她家自己釀造的高粱酒再度蒸餾出來的,雖也不是純正的酒精,但是放在這個時代,已然是極好的消毒寶物了。
何望祖也被那人腿上的傷嚇著了,這會兒聽到顧小碗的吩咐,才像是回過神來一般,忙應著,一面從腰間取下那葫蘆,然後管不平道:「拿個碗來。」
顧小碗這裡,又找不平要刀,自己也將燈盞移過來,微黃的燈光下,散發著惡臭的腿上,能依稀瞧見在蠕動著的白色蛆蟲,顧小碗一個心理準備都沒有,當下只覺得胸腔里波濤洶湧,險些吐了出來。
不過到底是忍住了,那得了碗到了消毒酒遞過來的何望祖卻是猝防不及,當下就乾嘔起來,又怕弄出聲音,忙將手背捂住嘴巴,兩眼裡滿是驚恐。
不平想來已經對這場面熟悉了,見到他兩人的反應,只啜泣著說道:「我原先想用熱水燙,又怕掌握不好,傷了他好的地方,後來想用烙鐵,可是我這庵里沒有,忽然去借,害怕叫人生疑。」
所以她早前只拿著筷子在這恩公腐爛的腿肉里挑夾,可是太多了,自己夾的速度趕不上這些該死的蒼蠅。
這不過是半個晚上罷了,那些蒼蠅卵如今就會蠕動了,且又細又小,筷子還不好夾,好叫人頭皮發麻。
顧小碗深吸了口氣,喊她拿刀用那酒浸泡一回,自己拿了隨身帶來的白紗布捂住了口鼻,綑紮起了袖子,然後才拿刀去直接剜那些個腐肉。
她剜一點,不平就拿筷子在一頭夾起來扔到一旁的撮箕里。
剜上面那層腐肉的時候,昏迷中的男子並沒有反應,想來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直至上面那一層剜得差不多了,往裡連帶著那些被感染的血肉動手時候,他便開始抽搐起來。
顧小碗害怕他忽然疼醒過來,大叫出聲,那豈不是完了?沒法子,只得喊了何望祖:「那繩索來將他綁死在床上,嘴巴堵住。」如此,也免得他因疼痛本能掙扎,反而叫自己不好下刀子。
而不平在一旁幫忙,雖知道這一切皆是為了恩公好,可見他如今被當做牲口一般捆綁,還是覺得心酸不已,「他這樣好的一個人,怎就要受這般的劫難?老天爺真是不公允。」
顧小碗實在害怕她那眼淚珠子掉到男人的傷口上,好言勸著:「你且收了眼淚,不然到時候樣樣都好,唯獨你這樣淚珠兒感染了他的傷口,回頭該有你哭得肝腸寸斷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