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這話懟得一點力度也沒有,跟打在棉花上一樣,連裡頭的棉花蟲都捶不死。
可屏風後頭的人卻當真冷了聲氣:「如此甚好,本王便預祝郡主覓得佳婿,只這回郡主可千萬擦亮眼睛,莫要再被居心叵測之徒坑騙,本王可沒有第二把尚方斬馬劍,能予你傍身。」
「咔嗒——」
獸紋玉扣重重被人摁下,力道之大,幾要將整條蹀躞帶都捏碎。
沈盈缺後背上的寒毛根根豎起,直覺被捏住的不是腰帶,而是自己的脖子!
誠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樣一句無甚力度的反擊,竟會讓他這般生氣,正想拔足再次開溜,蕭妄已穿戴整齊,「哐啷」拉開屏風,冷眼擋在她面前。
不得不說,他的確生了一張極漂亮的皮囊。
蕭意卿的容貌已屬上佳,然他的姿容,卻是比蕭意卿還要驚艷。長眉深目,雪膚紅唇。玄底錦袍上的金色狴犴繡紋,張牙舞爪地從他挺闊的右肩,盤踞到強壯的腰腹,直襯得他身長背挺,矜貴昂揚,即便站在如此荒蕪的夜色里,也有種蓬萊仙島現於滄海之上的綺麗風流。
難怪能把都城那群小女娘迷成那樣。
可偏就是這樣一張臉,這樣一個人,卻渾身充滿肅殺,瞧不出任何活人應有的煙火氣,像一縷游離在塵世之外的孤魂。
此刻背對著月光凜然睥睨她,整個人都染上一層黢黑的墨,讓人辨不清他臉上的神色,只剩那雙琥珀色的眼還閃著幽微的光,仿佛猛獸鎖定獵物後眯起的豎瞳,鋒利又危險。
沈盈缺激靈靈打了個寒戰,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蕭妄覷著她腳下的動作,扯唇冷笑:「郡主口口聲聲說感念我今日對你的庇護,得空定要好好報答,可結果呢?郡主到現在連句『謝謝』,都不曾說與我聽,幫我遞個衣裳還猶猶豫豫,若非我攔得夠快,你怕是已經溜到九霄雲外,連面都不予相見,這便是你對恩人的感念之道?」
沈盈缺被嗆住,一面驚訝於他對人心的敏銳洞察力,一面又忍不住為自己叫屈。
當真不是她有意推諉,實是今晚這見面場景太過尷尬,別說繼續在這裡待下去,她恨不能現在就把這段丟死人臉的記憶從腦海中抹除,這輩子都不要再提起。
「我是很感謝皇叔今日的庇護,也打算好好回報,適才聽說皇叔舊疾復發,我還想讓百草堂派醫士過來給您診脈,您若不信,可以去問周時予。」沈盈缺憤慨道。
蕭妄眸中似有流光淌過,但也僅是片刻tຊ,他便收斂好情緒,繼續冷哼:「你既這般關心,為何出宮以後不直接過來尋我?你不是說宮宴一散,就會登門拜訪嗎?」
「我說的是『改日得空』。」
沈盈缺認認真真跟他摳字眼,這裡頭差別很大,別想偷換概念。
蕭妄卻笑,「哦,沒空過來找我,倒是有空去逛小秦淮,還特地換了男裝。我怕你出事,好心好意派人去接,你還推三阻四的不願過來,晏清郡主這個『得空』,一般人還當真消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