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為證吳興王所言非虛,曹惟安抱著拂塵,從龍座旁邊的陰影中走出來,朝天禧帝和底下眾位大臣各鞠身行了一禮。
天禧帝略略驚訝後,含笑拿食指點他,「你這老閹奴,竟連朕也瞞著。」
倒也沒怎麼責怪。
荀派眾人心裡皆道不好。
陛下本就不喜荀家擁立的太子,這些年他又獨寵秋貴妃,御前的人早就被秋貴妃收買得七七八八,讓陛下的人去看管證物,跟讓秋家的人去盯著有何兩樣?
他們忙要上前阻攔。
吳興王卻是一句話把他們都堵了回去:「為證公允,兒臣懇請父皇召來梁御醫,當著一眾朝臣的面,親自檢驗那頂博山爐裡頭是否曾被人投放過不潔之物。」
——梁御醫本名「梁有生」,從嘉祐朝開始,便一直侍奉於皇家,只為天子一人請脈,也只聽天子一人吩咐,醫術了得,曾數次將病危的嘉祐帝從鬼門關拉回來,深得兩代帝王的聖心。請他過來驗藥,的確公正且有說服力。
荀派眾臣無話可說。
天禧帝沉吟片刻,朝曹惟安點了點頭。
不消多久,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和一頂鎏金博山爐便悉數被請到殿上。
梁有生已年近古稀,穿一身半舊的黑色長袍,整個人矮小又佝僂,端正站在那,個頭也才到尋常男子的胸膛。臉上肌膚松松垮垮,遮得眼睛幾乎看不見。兩撇白眉倒是和鯰魚長須一般,飄飄然從兩側眉梢垂落,整齊地落在肩頭,甚為打眼。
因著上了年紀,他偏好安靜,不喜與人打交道,進殿行完禮,得了天禧帝的吩咐,便一聲不吭地從藥箱裡取出銀針藥粉,開始查驗。無論周圍的官員如何催促要挾,他都視而不見。
荀派官員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互打眼色研究待會兒天禧帝暴怒,要如何給太子求情。
秋派官員則一徑琢磨要怎樣乘勝追擊,才能一舉將太子踹出東宮。
秋道成拼命繃緊臉上的橫肉,不叫喜悅之色流溢而出。
吳興王則完全不控制臉上的得意,乜斜眼悠悠打量側旁那道沉默的身影,想像那襲朱玄相間的儲君蟒袍穿在自己身上的威武模樣,他便熱血沸騰,欣喜若狂。
不等梁有生開口,就迫不及待追問:「如何如何?可是乾乾淨淨,什麼也沒有?」
梁有生擰著眉頭,對著針尖挑出來的香灰嗅了又嗅,卻是道:「博山爐里殘留有『迷心散』的痕跡,的確是被人投放過不潔之物。」
滿殿霎時鴉雀無聲。
許是峰迴路轉來得太過不可思議,吳興王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秋道成和一片秋派、荀派的官員都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