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是誰啊,」燭台旁的名媛不禁朝同伴耳語,「真的好漂亮……」
站在角落的陸崎看著二人的身影,早已恨得牙痒痒,故意提高音量對著身旁竊竊私語的名媛道:「你不知道嗎?」
「顧先生旁邊的,就是兩年前失蹤的沈家大小姐,沈暮簾。」
「我聽說呀,在她父親死後,她就各處找金主,前些日子受傷,住的還是全塢港最好的私人病房。」
陸崎輕蔑的撇撇嘴:「但既然她父親留給她的東西全被搶走了,那誰又知道這錢是從哪來的呢……」
談論的人群中,總有幾個聽風就是雨的,扭頭就用嫌惡的表情將這些事當作酒後談資。
「可惜了,沒想到是這種人。」
「在沈氏還沒沒落之前,不知道有多少公子哥拜倒在她裙下呢。」
「誰不知道她之前被捧成明珠?如今估計尋死的心都有了,不過能與顧先生扯上關係,也算她有點本事。」
……
沈暮簾輕搖手中的高腳杯,淡淡的果香溢出杯沿,她輕嗅片刻,抬眸徐徐掃過周身。
輕蔑、嫉妒、乃至怨恨。
一點一點,毫不留情的向她刺來。
在他們的世界裡,站得越高的人,越有資格為自己正名。
偏偏沒走過她的路,只因隻言片語,就可以將一個人視為塵土般輕賤。
氣泡隨著酒液上升,沈暮簾緩緩閉上眼,一飲而盡。
很苦澀,並不像聞起來那樣香甜。
卻能在氣泡炸開到她口腔的那一刻,讓她的世界倏地陷入澄淨。
而與昏暗一同襲來的。
是一件浸滿雪松香的溫暖大衣。
暖意攜著衣料的重量輕輕覆上她光潔的肩,沈暮簾眼睫微顫,有一瞬的怔忪。
她回頭,透過斑駁的光影,看向顧佑遠的眼睛。
湊近才能看清,瞳孔裹著濃重的黑色,倒映著小小的她。
他的眼底是一處沼澤,太深,太沉。
沈暮簾沒有拒絕顧佑遠的好意,只當他是對誰都有的紳士,垂頭道了聲謝。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總覺得他凜冽的目光中,啜著細微的零碎。
還無暇顧及陸崎那一角,舅舅就領著幾個德高望重的商人樂呵呵的走了過來,躬著腰伸手要把顧佑遠往台上領:「既然沈氏未來要仰仗顧先生,那顧先生不妨來說兩句?」
話音剛落,他又扭頭笑著對沈暮簾說:「阿暮,你就在裡間等候顧先生,舅舅有幾件事想與你商量。」
委婉的語調里,是數不清的輕視。
他始終覺得她不配。
不配回到沈氏,不配活在塢港,不配站在任何地方。
在沈暮簾記憶里,無數個有權有勢的男人樂於走上台享受聚光燈,他們的女伴卻只能在他們熠熠生輝的時刻,呆在台下昏暗的角落。
她從來都覺得不公,但多年獨身摸爬滾打,讓她在這種大事未成的節骨眼,學會了忍。
而她剛要轉身,身上滑落的風衣就被人重新扯緊,小心的覆上她的肩頭。
一隻寬厚手掌便在此刻攥住了她的腕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