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微瀾突然覺得很惶恐。
他不想嚇到沈宜團的。
一丁點都不想。
他想起了自己曾經對著沈宜團歇斯底里,他還說最恨沈宜團,不想跟沈宜團說話。
自己當時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呢?明明沈宜團只是想跟他一起出去吃個飯而已,明明沈宜團只是說了大家要一起住而已。
他當時為什麼就是失控了呢?他為什麼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呢?
李微瀾感到很後悔。
他應該更冷靜一些的。他應該藏得更好一些的。沈宜團會像其他人一樣,那些被他的「不一樣」嚇到的人一樣,逐漸地遠離他嗎?
李微瀾不能接受。
他連沈宜團背對著他回個房間,他都會以為沈宜團是又要鎖門了,他怎麼能接受沈宜團做出跟那些人一樣的選擇呢。
幸好,沈宜團沒有。
醒來的時候,沈宜團還是像以往一樣跟他講話,會笑,還說要給他換新手機。
只是,李微瀾甚至沒有感覺到一絲慶幸。
他像被吊起來的月亮一樣,人們越愛它,它就越害怕。
李微瀾像被吊起來的月亮一樣,沈宜團對他越好,他就越害怕。他害怕自己再次失控,怕沈宜團並不是每一次都會接住他的失控,怕沈宜團有一天真的會徹底走進房間,永遠地反鎖那道門,也怕自己像恐怖的月亮另外一面一樣,終於有一天會完全吞噬沈宜團。
他並不想傷害沈宜團。
李微瀾越想就越害怕,滿腔的情緒無法抑制住,又再次拿起了那盒綠色的小紙盒子。
李微瀾知道這樣做不對。
可是只有這樣做,他才能好受一些。
當濡濕漸漸地沿著掌心滑過手腕,一滴一滴地落下的時候,李微瀾覺得自己冷靜了很多。
他在家裡收拾好沈宜團住院要用的東西,又把兔子帶到醫院來。
李微瀾想要把玩偶兔子的腦袋縫好,自欺欺人一下假裝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拎著兔子跟沈宜團說對不起。
他想跟沈宜團講對不起的。
但是沈宜團為什麼這麼早就醒了呢。
李微瀾覺得真是太丟臉了,連縫個兔子都磨磨蹭蹭的,還被發現了。
兔子腦袋難堪地吊在半空中,看著根本不像沒事發生的樣子。
連自欺欺人也失敗了。
但是沈宜團好像根本沒生氣。他還在問自己要不要去看看手心,他說在流血。
他問自己疼不疼呀。尾音輕輕地,帶著很溫柔的味道。
嗯?還在流血嗎?李微瀾其實根本沒注意到。他眼裡那隻沒縫好的破玩偶。
現在被沈宜團一問,李微瀾又忽然覺得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