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這次陳牧成走了,過了這陣子去讀書,去跋山涉水到一個陌生的國家,還要幾年才能又一次見到楊乘泯。更重要的是,楊乘泯會忘記他嗎。畢竟陳牧成現在,再也沒辦法和小時候一樣致人記憶深刻了。
「我要一個保證。」陳牧成不管不顧,嘴臉霸道起來。
確實是霸道,明明是被動者,卻怒起眼睛,半威脅半強迫,全然持凶行惡的強盜。楊乘泯偏過頭來集中在他這副無理的神態上,看著他問:「你要什麼保證」
陳牧成說:「不會忘記我的保證。」
他說得明白,為難的是楊乘泯確實沒有什麼能給他的保證。他也無法將我會永遠當你的哥哥,我會永遠把你當我的弟弟這種空話宣之於口。
但不忘記他大概是很輕鬆便能做到。
光影熱辣,層出疊現,密密匝匝地打在陽台一左一右兩盆綠植上,最普通的薄荷和銅錢草,鬱鬱蔥蔥,郁郁青青,皆籠統成綠。
綠,亦是最尋常無處不在的綠。綠得醒目,極致著鮮活,透底著盎然。楊乘泯家裡沒有過的鮮活與盎然。
他四下掃去一眼,他不曾在的這段日子,他的家裡已然遍布陳牧成存在過的痕跡了。消不掉的,像悄無聲息溜進來的陽光一樣在犄角旮旯瘋狂拉絲結網。
千絲萬縷,唯獨你的明亮最難斬。因為最隨處可見。
「鑰匙給你。」楊乘泯說,「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楊乘泯是多麼注重私人的一個人,這樣一句話,即是楊乘泯接受了不安寧和隨時被打擾。而陳牧成又是多麼自在的一個人,這樣一句話,也等於楊乘泯給了陳牧成一個棲息地。
重量如此昭然,陳牧成卻勢頭猛烈地切近他幾寸,並沒有完全相信和被滿足:「那你會不會換鎖啊,會不會讓別人睡我的床啊。」
「不會。」短袖領口太大,隨著動作松松垮垮地波盪下來,裸出胸口大片皮膚。楊乘泯從肩角給他提上去,收手時不下,反而很自然地往上走,虛虛停在他喉結那顆痣。
是很吸引的,哪怕是潑墨般的點綴。在這截白皙的脖子上,楊乘泯早就注意到。
然後他去想:為什麼會在這裡長一顆痣。別的地方哪裡還有。
楊乘泯總是過於執著陳牧成長大後與小時候存在的一些變化。但是此刻楊乘泯突然覺得,不必太過尋找他小時候的痕跡了,其實他長大了也挺好的,至少從外在來看,一些特別到勾他注目的東西只有長大才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