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雪想了想,「神不會死,只會消散為天地清氣。」
「總歸是在這天地之間,怎麼就不能飲酒作樂了?」
土地婆婆說不過他,只好看向逢雪,城隍大人性情穩重,想必……
逢雪點頭,認真說:「來這有些時日了,應該去拜訪昔日同僚。婆婆,煩請帶路。」
土地婆婆無奈,笑著點了點頭。
雪片飄飛,弦月如鉤。
廢置的神像不能隨意擱置,一則對神不敬,二則喪失神蘊香火的土偶,很容易被孤魂野鬼占據,驚嚇禍害到行人。
因此,昔日陪在城隍身側的幾尊木偶泥像,被人丟在了淒冷黑暗的山洞裡。
山洞前雜草齊膝,冷風如泣。
洞不深,七八個泥胎木偶被隨意丟在地上,擠在一起,逢雪矮身一進洞裡,就對上它們模糊的臉。
山洞潮濕,塑像面容上的彩繪早就斑駁,泥上褪了層皮,從肉里扎出叢叢稻草。
判官、無常、枷鎖將軍、日夜遊神……
風吹雨打,神像面孔斑駁,但從他們的褪色衣袍,還能辨明身份。
逢雪一一掃過,沒在其上感覺到半分靈性。果如土地婆婆所言,神像靈性消退,已與泥胎無異,至於過去的無常判官,也都隨著香火斷絕,消散天地之間。
葉蓬舟把酒往地上一灑,酒香在洞穴飄散。
「諸位共飲。」
逢雪抬起酒杯,飲盡杯中酒,俯身去扶起地上的神像。到第四尊神像時,她輕咦了一聲。
這尊無常像倒地,臉正對著漆黑岩石,雪水從石縫往下滴,滴答滴答,從傘面彈開,落在旁邊草根上。
也因有把傘擋著,無常臉上顏料並未褪色太多,能看出堅毅輪廓,濃眉虎眼。
看見油紙傘,土地婆婆會心一笑,「這是小花傘撐的。」
「小花傘?」
這是城裡一位制傘人。她生得俏,做得傘好,人們便笑喊她為小花傘。
「以前小花傘可是城隍廟裡的虔誠居士。」土地婆婆搖了搖頭,「她也很久沒來過城隍廟了。」
至於傘為何會出現在無常頭頂。
想來是花傘姑娘進洞避雨時,看見滿洞棄神,隨手把傘一放,讓無常免於冷水侵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