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二十出頭。如果能預測京都之行帶來的後果,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父親去。父親死了,而我在地牢被打成殘廢。被人從地牢的台階拖上去,像塊爛肉一樣臭,當時我就不想活了。後來母親告訴我,京都出了變故,長豐也死了,來接我們的是鐵麒麟的新君。我莫名想笑。從那時起,陽光的溫度從我眼中褪去。
哪裡是我的家?烏洛蘭的族人看著我長大,同我一起游水抓魚,他們敲碎我的膝蓋骨,我奄奄吐氣,他們絲毫不留情面。那時我還把永昌當作自己的家。如今我要離開,漠然直視前來送行的人群,他們又原諒我了。真荒謬。舅公哭了。我想他有點後悔,也有點後怕。我也哭了,為了自己天真無畏的青春。
從此我只能仰面躺著。努力幾次後,兩腿還是沒知覺。母親安慰我,京都有很多大夫。可我不抱希望。連更衣都要小童幫忙,活著還有何尊嚴。我是認真想死的。可周遭人總覺得那是一時低沉無助,時間久了,我就能適應。
母親為了讓我活著,想出許多辦法。她是鐵麒麟的皇室血脈,正因為這樣,我和京都扯上千絲萬縷的聯繫。我一點也不想來,我不屬於這裡。上一回來,只因為長豐幾句話,父親的命就沒了。
阿壽陪我待在京都,有天找來一把輪椅,輪軸很堅固,車身很輕巧。扶我坐上去,去庭院逛了一圈。庭院滿地落葉,京都的秋天很冷,也許因為我很久沒動,連血也是冷的。
他說外頭很熱鬧,要不要出門逛逛。今晚城樓會放煙火,連放三天,慶賀新君大婚。
別人結婚,關我什麼事。
阿壽又說,主城街上在發喜餅,見者有份,如今大伙兒都排隊呢。
排隊領喜餅。新朝頭一件喜事,自然要人人要奉承。
母親和小弟從宮裡回來,重複一遍上面的話。母親還說,明天大婚朝賀,我必須一起去。
只要旁人不嫌我是個累贅,去哪裡無所謂。
小弟瞧見我坐在輪椅上,連忙說:「這個東西好。就是天氣冷了,弄塊厚褥子墊著才好。對了,庫里有件狐毛皮子,正好給大哥護膝蓋。」
於是我被嚴嚴實實裝裹起來,不僅翻出狐狸毛,連老虎皮都有。我打了個噴嚏。
母親很緊張,摸摸我的額頭:「好孩子,可別受涼。來過的幾個御醫都說,如今你體弱,禁不住磋磨。」
可裹得這樣嚴實,我都出汗了。還是阿壽瞧出來,悄聲將這些大毛衣服收走。
我的母親和小弟,若我真死了,放心不下的只有他們。母親很可憐,少女時被送到永昌和親,離鄉背井,孤獨無依靠。生下我之後,祖母將孩子抱走了。母親大受刺激,等到再生小弟,她堅持要將小兒子送回京都。於是,一個孩子在身邊,她卻摸不到;另一個送到千里之外,二十年未見過一面。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