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難的案子,參軍試說一例,本官到想聽聽。」陳初六饒有興趣問道,堂內的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那司理參軍笑了笑,低頭一想,道:「恰好在陽曲有這麼一件事,是好是壞,實難斷之。」
「洗耳恭聽。」
「不敢。」司理參軍理了理思緒,道:「別駕,前不久有人報官有一男子,將其子殺害,拘來一問,竟是因為其母死後,沒有肉祭奠,便將其子殺了,侍奉母親在天之靈。此案難就難在,這殺子之人,是個仕人,他殺子是為了侍奉母親,屬於孝行,若是判他殺人罪,豈不有傷孝道?若不判他殺人罪,有於法度不合。」
「什麼?」陳初六聽了第一時間,不是覺得難判,而是問道:「陽曲竟然有這等愚昧至極的人?簡直是駭人聽聞,駭人聽聞!」
「確實是駭人聽聞,可奈何他鑽了孝行的空子。別駕,這就令下官兩難了。」司理參軍嘆了口氣。
「唔……明日本官親自到陽曲縣縣衙審理此案,告知父老鄉親,前來聽審。」陳初六面色冷清的坐了下來。
這件事情,令陳初六感受到了極大的震撼。魯迅先生說的吃人史,像一盆冷水澆在了陳初六的頭頂。在漢朝時,「舉孝廉」三個字就曾經催生了無數詭異的孝子,詭異的清官,如哭竹求筍、臥冰求鯉、郭巨埋兒,何等詭異!這些只是在名利面前喪盡了天良,哪裡有什麼孝道?殺子奉母,陳初六聽了都有些不寒而慄。
第二天,陳初六親自來到縣衙。二府老爺親自過問,這件事情得到前所未有的關注,縣衙外面,人頭攢動。陳初六坐在上首,陽曲縣知縣缺任,由司戶參軍暫代,他坐在左手邊,司理參軍在右手邊提筆寫紀要。
但聽見一聲帶犯人上堂之後,一名穿著長衫的人上來了,見了陳初六竟然不拜,僅僅一揖,道:「晚生溫惠,拜見幾位大人。」
司戶自不容他如此倨傲,拍了一下驚堂木道:「大膽,為何上堂不拜!」
「在下是讀書人,國朝有聖訓,優待仕人,見官不拜。」溫惠又攏了攏袖子,拱了拱手。
「呦呵,還知道朝廷優待仕人,可讀書人就是仕人了嗎,那些商販掌柜也認得字能讀書,他們是仕人嘛?」司戶也不是吃素的,又是斥道:「來人,將他打跪!」
「慢著!」溫惠伸手一攔,道:「我拜還不行嗎?」
總算是行了大禮,司戶看著他問道:「有人告發你殺害自己的兒子,此事是真是假?」
溫惠面露一絲悲傷:「回大人的話,這事是真的。草民既有逝母之痛,又有喪子之悲,幾不能語,望大人海涵。不過,草民的幾位鄉親父老,願意替草民說清楚這件事情。」
「嗯?」
司戶拿不準主意,看了看陳初六,只見陳初六點點頭,算是允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