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弟子們竊竊私語,驚訝之聲不絕入耳。
而玉書也終於漸漸明白段平沙的打算,這位掌教雖一意孤行,決定賭一賭那未來無需縹緲的無極之途,卻也害怕無功而返,將百年清虛毀在自己手裡,是以壯士斷腕,逐出玉書,給清虛派留下一點星火傳承。
若他成功,自可再有師徒相會之時。
玉書聽出弦外之音,怔怔地望著師尊,只見後者對他淺淺而笑,其中期許之意不言自明。
「師尊……」他的眼眶瞬間濕紅,落下淚來,他跪在地上,悲哀如浪潮淹沒,肩上則扛起了無形的沉重壓力。
他無法再任性,也不再乞求段平沙收回成命,最終只能再一次深深磕頭,「弟子遵命,望師尊保重!」
「唉……」段平沙閉上眼睛。
接著玉書向自己的師兄師叔叩首,「諸位保重!」
幾位頭髮見白的師兄們不舍道:「小師弟……你也保重。」
玉書最後一個磕頭面朝殿外,對著清虛山無聲一叩,接著他站起來,拿起劍默默地走出了大殿。
第二日,清虛派掌教將關門弟子逐出師門的消息,不脛而走,同時亦以祈福之名關閉山門。
趙思洵看著趙思露緩步走出密室,目光不由地落在她雙手捧握之中,一張黑色的厚布上躺著一把劍。
黑黝的劍身,映照著火光,讓鋒利的劍刃染上一片紅痕,仿若擦拭不去的血跡。
明明此刻的天氣已經轉暖,但看到這把劍,只覺得又處在寒冷的冬季,站在雪山上,被雪花的冰寒激出了雞皮疙瘩。
趙思洵仿佛聽到了微弱的顫動,一下一下,富有韻律,如同的脈搏跳動,不是他的,不是趙思露的,而是……這把劍。
天底下唯一擁有劍心的劍——天問重鑄了。
趙思洵終於明白,夷山族殘存的典籍沒有騙人,世上的確存在仿佛活著的劍。
趙思露將天問捧到了趙思洵的面前,輕聲道:「哥,幸不辱使命。」
趙思洵緩緩地伸出手,潔白的手指想要撫摸劍身,然而指尖剛一碰觸,一股陰寒幽寂便透過薄薄的皮膚順著血管瞬間傳遞到了他的心臟,猛然一縮,他瞳孔震動,下意識地放開了手,後退了一步。
「這劍怎麼這麼可怕?」趙思洵驚訝地搓著手指,緩解那股麻冷和刺痛。
龍吟低顫在密室的通道中隱約傳來,趙思露用手中的厚布蓋上天問,解釋道:「天外玄鐵本就極寒,通過千錘百鍊之後,更是將寒意發揮到極致,內力不深厚本就容易被它凍傷,哥,你還直接碰。」
「我咋知道這劍這麼古怪,之前他斷裂的時候我還把玩過呢,那時候多老實。」趙思洵心有餘悸地看著這劍。
「斷了的天問如同高手陷入沉睡,五感盡失,自然沒什麼反應,可重鑄之後算是甦醒過來,脾氣正爆著,為了抓緊時間,都沒來得及安撫好劍性,舅公說不要輕易動它。」
趙思洵明白了,「敢情還是一把凶劍。」
「肯定的呀,天問歷經三百年,在歷代雲霄宮宮主手裡不知殺了多少人,飲了多少血,秉性肯定凶,所以也就嫂子這種境界才能制服,為他所用。」趙思露一邊說,一邊將天問用黑布包裹起來,一層又一層,足足裹了十層,成了一個大粽子,這才放心地往趙思洵懷裡放,笑道,「好啦,我們可以去找嫂子了!」
趙思洵摟著劍,心情很是激動,恨不得轉瞬間就到葉霄身邊,不過他疑惑地看向趙思露身後,「舅公呢?」
趙思露道:「舅公在閉關。」
「天問不是已經鑄好了嗎……」說到一半,趙思洵頓住了,他忽然意識到,天問是三百年前傾全族之力才打造而成,三百年後斷裂,卻只有烏鐸一個人來重鑄,哪怕他是大宗師,哪怕還有一個趙思露幫忙,可終究太過吃力,更何況時間又緊。
「嚴重嗎?」趙思洵抱緊劍,目光中帶著擔憂。
趙思露道:「內力枯竭,怕是趕不到雲霄宮了,哥,我們得自己走。」
趙思洵點點頭,「好,我們即可進宮。」
昭陽殿
望帝看著趙思洵,眉頭深皺,「朕不明白,天問既然已經重鑄,那即可派人送去便是,是生是死,是雲霄宮自己的事,為何南望的太子要親自走一趟?」
那是因為嫂子在那兒,趙思露在心裡默默地說。
當然,這個時候若說出來,望帝別說放人,趙思洵的儲君地位都得動搖。
「自然是因為兒臣的太子妃在那兒。」
趙思露:「……」她震驚地抬起頭,看看父皇,又看看哥哥,眼中露出茫然,請問在她閉關的時間裡,他哥除了讓大皇子和三皇子被貶去西南酷熱之地吃蚊蟲以外,還幹了什麼?
怎麼她爹這都不震怒,就……皺了個眉?
她驚疑的目光最終落在眼觀鼻鼻觀心的曲公公身上,滿臉寫著:師父,您給個提示?
曲公公把玩著胳膊上的新浮塵,當做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