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星悅端著茶杯的手一頓,「可憐?這怎麼說?」
宋明哲一出口就後悔了,面上不禁猶豫起來,說昭王是非,他還是有些害怕的。
裴星悅心裡抓耳撓腮,但面上則不動聲色,「這也有忌諱?難不成是秘密?」
宋明哲搖了搖頭,「也不算什麼秘密,但萬一傳入昭王的耳朵,我們如此議論他可就死定了。」
裴星悅朝周圍掃了一圈,「那你小聲說。」
見裴星悅實在好奇,宋明哲按耐不住,最終壓低聲音道:「其實這些我也是聽爹偶爾提及的,你知道雙星克紫薇嗎?」
裴星悅搖頭。
「這是太卜令曾給先帝算過的一卦,意思是若後宮誕下雙生子,會克……制帝星,動搖紫薇!」
裴星悅啼笑皆非,「這也能信?」
宋明哲唏噓道:「先帝追求長生啊!他一心向道,最信這種怪力亂神之語,而且那時候後宮之中還真有人懷上雙胎,具體的……」說到這裡,他朝管家喊了一聲,「忠伯。」
管家手裡正端著吃食,天氣熱,驛站里也沒什麼好東西,聞言便走了過來,擱在桌上,「大公子,二公子。」
「忠伯,你給大哥講講昭王的事吧。」宋明哲拿過一個餅,分了一半給裴星悅,後者接過來,沒吃就看著管家。
忠伯臉上露出些許詫異,不過他還是坐下來將二十三年前的宮中風雲娓娓道來。
「……當時的端妃,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娘娘在分娩之後,便將八皇子留在了在宮裡,對外宣稱九皇子已溺斃而亡,聽聞先帝還派人去看過,的確是個死嬰。但誰也沒想到她會如此膽大包天,偷梁換柱,反而秘密地將孩子藏匿到了宮外,誰都不知道,一直到五年前才向先帝和盤托出。之後先帝震怒,將她打入了冷宮,新帝登基才放出來。」
裴星悅聽到這裡,神情怔然。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宣宸自小被囚禁在深宅里無法出門,過個兩三年就得換一處住所,原來他是這樣一個身世。
他又記起宣宸第一次跟他從密道出去看元宵燈會後,被一個面白無須的男人罰跪一整天,當時就覺得這個人很怪,聲音又尖又細,想來是個太監。
可就因為這無稽之談,讓金枝玉葉的皇子從小流離在外,有家不能回,有親不能認,成為見不得光的影子……
裴星悅簡直氣笑了,同時心肺仿佛被一把攥緊,扯得生疼,他為宣宸心酸委屈。
但他又很疑惑,既然一直被秘密地養在宮外,五年前的太后又為什麼要不打自招,以至於落了個冷宮下場?
這個疑問一出,忠伯長嘆一聲說:「五年前,昭王是被西南王送回宮中的。」
裴星悅一愣,「西南王?」
「沒錯,也不知道昭王為什麼會出現在西南王府,總之此事被人發現之後……」忠伯下意識地看了看周圍,然後放下心繼續說,「便有人向先帝告密,宣稱西南王有不臣之心。」
裴星悅震驚道:「先帝難道就信了?」
西南王可是大舜的定海神針,世人皆知其忠心。
宋明哲雖然天真,但對朝廷那點彎彎道道卻比裴星悅懂,他伸出一根手指擺了擺,「大哥你想啊,先帝連一句真假不知的卦語都信,西南王府留下的那位還是卦象中會克帝星的……孽種,不是妥妥的不安好心?」
忠伯點頭,「本來先帝就忌憚西南王府四十萬兵馬,一直想著收回兵權,正好就有了藉口。不過好在西南王及早察覺,主動把昭王送回宮裡,這才免了一場風波,只是苦了昭王……」
這身嘆息讓裴星悅全身僵硬,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宋明哲見他怔愣的模樣,不禁奇怪地看著他,「大哥,你怎麼不吃啊?不餓嗎?」
天色早就已經暗了,晚霞不見蹤影,外頭只有一抹弦月隱約掛在天空。宋明哲哇哇喊了一路,早就飢腸轆轆,甭管這裡的食物好不好吃,三兩口就吃完一個餅。
裴星悅這會兒哪兒還吃得下東西,他沒搭理宋明哲,只是看向管家,「昭王回宮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忠伯說:「眾所周知,先帝為煉長生不老丹,養了一堆道士在宮裡,整得朝堂不像朝堂,後宮不像後宮,聽說……」他頓了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也不知是誰提議用皇嗣的血當藥引,服用之後可延年益壽,所以……」
皇嗣的血?那不就是……裴星悅難以置信。
「先帝在位時的皇子也好,公主也罷,其實活得連普通人家的孩子都不如,為了這丹藥,都病死了幾位!昭王不在宮裡,其實反而是一件幸運的事,可惜他還是回來了,而且帶著克帝星的咒名,這下場……」管家搖了搖頭,餘下的無需多言。
宋明哲端著水杯,跟著惋惜道:「所以雖然昭王一朝得勢,殺了很多人,但想想他的經歷,再正常的人恐怕也會變態。如今隻手遮天,弄得大臣戰戰兢兢,怕也是對這五年來無人搭救,無人作為的一種報復吧,倒也不難理解他了,是吧,大哥?」
此刻的裴星悅已經完全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