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灰在牆上呈現噴濺狀的散開,中間慘白,是黑火炸開後的痕跡,周圍還有引線燃燒的印子。
黑火危險,為了安全,沒有一個人敢在這裡點火,更別說堂而皇之地埋引線。
他站起來,把夜明珠丟給了裴星悅說:「我們回去吧。」
「回去?不打開了嗎?」裴星悅納悶道。
「打不開了,他逃走前把機關給炸了。」
裴星悅恍然,嘀咕道:「怪不得我怎麼找都找不到,原來不是我笨。不過,我們就這麼走了?」
宣宸回頭,「不然,你還想如何?」
「要不,我轟開它!」來都來了,鎩羽而歸未免可惜。
宣宸頓時詫異道:「裴少俠,先不說地宮的磚石厚度和強度是以至臻境的內力上限來燒制,就算你天賦異稟,內力能達合一境,你就不怕這一拳下去,把這裡震塌,活埋我們兩個?」
裴星悅:「……」
第44章 西南
裴星悅不確定, 所以他不吱聲了,乖乖地跟著宣宸走出地宮。
他回到了地面大殿,抬頭又見通天塔那金碧輝煌的穹頂, 層層拉長的視野讓人恍惚身處雲霄, 伸手可觸仙境;可地面之下卻是地獄惡鬼擁擠,悽厲冤魂哀嚎。
就算這世上真的有人能羽化飛升, 也絕不會是這種滿身業障, 活該受地獄苦刑炙烤之人。
陸拾站在殿門外,見宣宸和裴星悅走出來, 立刻迎了上去,「王爺。」
宣宸目光含戾,森然道:「告訴魯三巧, 哪怕將下面全數炸毀, 整個皇宮坍塌, 也要把黑火房裡的密室給本王打開!」
他人在下面, 自然不敢輕舉妄動, 可一旦出來了, 可就毫無顧忌。
黑火房那地方還有密室?陸拾一愣,立馬領命, 「是!」但接著又看向裴星悅, 猶豫問, 「王爺,咱們是直接回府,還是先讓裴公子更衣?」
好傢夥, 這是跑哪兒去了,滿身污泥,各種氣味混合臭氣熏天, 簡直比從亂葬崗里拼完屍體回來的非伍還要狼狽。
虧得宣宸還能面不改色地跟他走在一起,但凡換個人,昭王殿下都要將人丟進池子裡,泡上三天三夜,刷下三層皮!
裴星悅抬起袖子湊到鼻尖聞了聞,差點沒吐出來,不禁訕笑道:「還是先洗吧,我自己都受不了。」
*
宣宸作為先帝的血罐和毒刀,在宮外被賜予了一座最奢華的王府,在宮內時,也是住除皇帝以外最好的寢殿,臨著湖,靠著花園,可欣賞到最美的景。
不過他很少住,皇宮裡的一切都令他厭惡,因為不得不留宿的時候,只會在那溫柔牢籠里翻滾掙扎。
但此刻他還是坐在四面寬闊的湖邊長亭里,耐心等待。
陸拾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棋盤和棋子,他自顧自地下著,想到那口鼎,那妖道,陝州暴亂,眉間不禁褶皺起來,各種線索亂成一團麻,卻找不出最重要的線頭。
「讓魯三巧務必迅速,三日內我要看到裡面的東西。」
「是。」
這邊裴星悅更換了三大桶水,用了三遍香胰子才勉強將身上和頭上的臭味給洗去。
未免讓宣宸多等,他沒有多泡,用內力將身體和頭髮烘乾之後,扯過屏風上更換的衣裳,一邊整理袖子和腰帶,一邊推門出去。
裴星悅身高腿長,這廣袖玄衣穿在他身上,不僅不會壓抑,反而顯得如大家公子般沉穩,衣襟上又繡了銀絲華紋,莊重之中又透著尊貴。
裴星悅有些不自在,不過這在皇宮裡,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他習慣的江湖勁裝。
遠遠的,他看到六角亭子裡下獨棋的那抹黑色身影,無論是過去的溫文爾雅,還是八年之後冷漠冰寒,宣宸唯一不變的是那根錚錚傲骨,挺直的脊樑。
苦難或許可以折磨他,但似乎永遠也摧毀不了他。
夏日微風吹拂,撩起宣宸的長髮和袖子,微垂的眼眸,是難得的恬淡安然。
裴星悅駐足看了許久,一直到宣宸似有所感地抬眸望過來,才沖他彎起眼睛,滿臉燦燦。
宣宸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禁挑了挑眉,揚起一絲滿意的笑。
但很快又嫌棄起來,再穩重的衣裳,穿在這小子身上也擋不住那股跳脫的傻氣,心說還不快滾過來,不知道他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嗎?
「王爺,太后他老人家……」
「滾。」
清清淡淡的一個字,那老太監卻再不敢多言,領著戰戰兢兢的宮女行了一禮,「是,是,奴才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