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使病尚未好全,是不宜吃太甜的食物的,容易喉嚨疼。
如若不是怕把人給嚇著,也容易惹他人猜疑,謝放恨不能將人緊緊摟進懷裡。
謝放的目光落在阿笙沁著汗珠的鼻尖上,語氣里有著心疼,「外面的日頭可是有點曬?」
聽出二爺對自己的關心,阿笙很是高興。他笑著搖搖頭,又指了指日頭,意思是,「不曬的」。
他這兩個手勢都比較簡單,是以不擔心二爺會瞧不懂。
謝放:「撒謊。」
謝放的語氣稱不上嚴厲,只是阿笙自小在酒樓長大,加上口不能言,察言觀色的本事便略勝常人一籌。
聽出二爺語氣略帶責備,阿笙心裡頭一緊,神情略帶驚惶,不明白自己何處說錯了。
意識到自己把人給「嚇著」了,謝放緩和了臉色,「鼻尖都出汗了,還說不曬?」
原來二爺是這個意思啊。
笑容重新回到阿笙的臉上。
他比了個手勢,表示真的不曬。
打完手勢,便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現出頰邊一對深深的酒窩。
笑容傻氣。
今日天氣是真的還好,算不得熱。
是他路上……走得太急。
福貴取來了紙筆,仔細著避開了桌上的碗碟,將筆墨紙硯攤好。
阿笙上過學堂,他人聰明,功課亦是極好。
打了個手勢,向富貴道過謝,阿笙用筆沾了墨,忙在紙上寫字。
寫完,雙手遞給二爺。
阿笙的字寫得雖稱不上多好,勝在規規矩矩,好辨認。
謝放接過去,念出聲:「爺的病可有好一些了?」
阿笙眼睛瞪圓,臉頰漸生紅暈。
以,以往爺是不會念出聲的。
爺只會將他寫好的字拿過去,瞧個一眼,直接回他的話。
怎,怎的這次……
不知道為何,明明每一個字都是他寫的,可,可被爺這麼念出來,很是有些難為情。
謝放將阿笙的字逐一念出,抬頭,朝人點點頭,眼生笑意,「嗯,見了阿笙,二爺的病自是全好了。」
阿笙雙頰頓時通紅,通紅,還要紅。
二爺又在逗他。
以往二爺偶爾也會同他開玩笑,不過,那是在爺心情極好,極好的時候。
想來是大病初癒,心情不錯的緣故?
還有,二爺笑起來,可,可真好看吶。
…
知曉一個勁地盯著人瞧是一件極為無禮的事情,何況是二爺這般身份矜貴之人。
阿笙沒敢盯著二爺瞧。
他一隻手緊捏著筆端,手心微微出汗,低垂著腦袋,耳尖彤紅,全然不知道該怎麼回。
謝放瞥見阿笙通紅的耳尖,心仿佛被一根長長細細的絲線颳了一下。
他那時喜歡阿笙,總是喜歡出言逗弄他。
只是他對阿笙的喜歡,未涉情愛。
察覺到阿笙對他的傾慕後,他便漸漸減少了長慶樓點餐的次數。
沒有一次性斷了,就是不想阿笙太難受。
推算時間,他開始有意疏遠阿笙,便是他這次病中前後之事。
哪裡想到,即便如此……阿笙最後竟還是因為他吃足了苦頭。
他雙手殘廢,躺在床上的那段時間曾想過,倘若能重來,當日在符城,他定然不會再去招惹阿笙。
不仰慕上他,阿笙便能同尋常男性那樣,娶妻生子。
許是上天為了罰他,就在他戒了酒,也能幫著阿笙干一些輕活,一切都將好起來時,他卻再沒等到他的阿笙……
攥著紙張的手在發顫。
在被察覺出異樣之前,謝放將手中的紙張放到一旁,端起桌上的桂花杏仁奶酪,「不逗你了。我嘗嘗這碗杏仁奶酪。」
阿笙抬起頭,臉頰還是紅紅的。
一雙眼睜得大大的,飽含著滿滿的期待,望著眼前的二爺。
謝放用湯勺,舀了一口桂花杏仁奶酪,微蹙了蹙眉心。
不知是不是病了太久,他的胃已習慣清淡的食物,這一口桂花杏仁奶酪吃進去,他的胃竟一陣翻湧,生起噁心、起膩之感。
阿笙一眼便察覺了謝放微變的臉色,他著急地在紙上寫字。
顧不得冒不冒犯,將字遞到二爺面前,小臉煞白,「爺?可是不合胃口?」
莫不是他的手藝還不過關,同喬伯伯差得太多?
可……可先前也有客人嘗過的,都沒嘗出他同喬伯伯的差異,甚至還有的客人更喜歡他做的……
謝放看過字,他將紙張拿開,便瞧見阿笙滿目的著急之色。
驚詫於阿笙觀色的本能,謝放恐他擔心,鬆開了眉頭。
將喉里起膩的奶酪咽下,勉強壓下喉間的嘔吐之感,謝放淺笑著搖了搖頭,遮掩了過去,「不是。是我病了太久,這一口又吃得太急,方才有些噎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