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頭這會兒捨不得吃,便又將糖葫蘆放回衣襟處,謝放伸手擋了擋:「別放在身前了。」
孩子一臉茫然。
謝放將小石頭的衣襟稍稍拉開了一些,低頭問孩子:「不疼?」
…
啊?
小石頭完全不知發生了何事,倒是阿笙離得近,倏地瞧見了小石頭胸前的那一片青紫,眼露錯愕。
阿笙倏地想起,他進院子時,便瞧見小石頭摔在地上,其中一名大漢抬起腳,一副要對老人動武的情形。
情急之下,他便將自己手中的糖葫蘆給扔了過去。
阿笙仔細看小石頭灰色上衣上,似乎確乎留著腳印的痕跡。
想來在他趕至之前,小石頭已經挨了欺負。
阿笙抿起唇,那位錢家嫂嫂做得著實過分,怎麼能對一個孩子下這般重的手!
小石頭見這位爺同恩人怎的都朝他胸口看,這一看,自己也呆住了。
「我,我看看……」
虞清松這會兒也瞧見了,顫抖著,走上前查看孫兒的傷勢。
老人眼底滿是懊惱同心疼。
他是親眼瞧見小石頭被踹了一腳的,可當時情形太亂,他沒機會看小石頭傷得如何。
後頭又趕著收拾東西,一時間,竟,竟給忘了。
想到小石頭方才還抱著兒媳的骨灰走了這麼長一段路,虞清松眼底更是起霧。
小石頭瞧見爺爺濕潤的眼眶,慌了,連忙道:「爺爺,我不疼……」
「爺爺,我真的不疼。」
孫兒稚嫩的安慰聲,愈發令虞清松難受。
老人家背轉身去。
阿笙見老人轉過身去抹眼淚,他的眼眶也紅紅的。
…
夕陽漸漸地從黑瓦的白牆那頭落下。
虞清松擔心再不找到地方落腳,晚上小石頭當真要陪著他露宿街頭。
沒時間難過,虞清松用衣袖摁了摁眼角,轉過了身。
這回,亓亓整理未再讓小石頭幫什麼忙,而是自己走到了烏梅前,對阿笙道:「勞煩恩公了,可否將被褥遞給我一下?」
阿笙跟上回一樣,仍舊拒絕了老人的提議:「不,不行的。我先陪您找到落腳的地方。我知道有好幾處客棧,收費都較為便宜,您可以帶著小石頭去那裡落腳。」
何況小石頭現在身上還有傷,得有個地方落腳,再去藥店買一瓶跌打止疼藥抹一抹才是。
阿笙卻是不知,虞清松從家鄉帶過來的盤纏早已用完,此時身無分文。
老人家亦不願再欠阿笙人情,故而自己的難處一字未提。
謝放到底歷經了兩世,從老人的神情當中,便猜出老人此時的境遇比他同阿笙兩人瞧見的只怕要更加糟糕。
他適時地出聲道:「我觀老人家似是會作畫,我有一位朋友於繪畫上頗具天賦,只是苦於無人指導。他工作也比較忙,沒有太多時間作畫,以至於繪畫上成長十分緩慢。
老人家若是同意,可以教授我朋友繪畫,以抵房費同一日三餐,老人家意下如何?」
謝放沒有像之前那樣,提出直接將老人同小石頭接回去住,而是讓老人以教授作畫以抵房資。
不管老人是不是抱石老人,於他都只是舉手之勞的事情而已。
虞清松卻並未鬆口,而是思路十分冷靜清晰地道:「二爺未曾瞧過我的畫,怎知我畫技如何?再則,二爺這樣的身份,什麼樣的畫師請不到?」
謝放笑了笑:「實不相瞞,畫師雖然易請,然而真正合適的亓亓整理啟蒙師父卻是難碰。
實不相瞞,我那位朋友的情況實在有些特殊。老人家您尚未見過我那位朋友,您若是見過,便知道,我為何會請您當他的師父。還是說,老人家對自己的畫技信心不足,認為自己不足以勝任這份工作?」
謝放前世最喜歡交友,他再清楚明白不過,但凡有真才實學的人,大都自傲於自己的才學,絕不會有自認為能力不足這一說。
阿笙聽說二爺邀請老先生給他的朋友授畫,以抵房資,眼睛頓時亮了亮。
二爺著實機敏!
倘若像先前那樣,請老先生回去暫住,老先生定然又會推辭,可要是以授課抵房資,那便大不相同了!
既照顧到了先生的顏面,又給二爺的朋友找了為繪畫的師父,實屬一舉兩得!
…
小石頭有些不高興地道:「爺爺的畫技可能好了!爺爺才不可能對自己的畫技信心不足!」
虞清松皺了皺眉:「二爺莫要拿話激我。」
謝放拱手作揖:「老先生明鑑,南傾實是赤誠相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