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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嗓子啞得厲害, 才這麼片刻功夫,他好像生生吞下了一把粗糲的砂石。

不知道那「情蠱」能對人產生多大影響,但蔓延五年未解,生出的感情縱使都是假的,也已深入骨髓了。

「師姐不願受他利用殘害無辜,血羅剎挑斷了她腳筋, 但他忘記斷去她的手。她爬了一夜到萬蠱池邊, 跳了下去……我到時已經晚了,只看見拖了一路的血痕。」

曲流鈴頓了頓:「她死了, 往後不會再礙你的眼了。」

百里初行又安靜了下來。

曉羨魚指尖摸索著蠱鈴, 心想, 五仙聖女自盡, 血羅剎奸計不成, 看來昨夜見到的蠱母並不是她。

也對, 倘若是她, 當時敲的應當是百里初行的門。

借胎煉蠱失敗機率高, 不知有多少無辜為此慘死,那蠱母或許只是其中不知姓名的某一個。

「說了這麼多,我只問你一句。」半晌, 曲流鈴冰冷的聲音傳出,「血羅剎此人,你殺是不殺?」

「……殺。」百里初行輕輕回答。

*

不多時,那兩人朝林外走出來,沈疏意收起了術法。

「百里公子真打算手刃血羅剎?」曉羨魚嘀咕,「他答應得有些衝動了。何不先離開巫川,回去求助門派?」

別的不說,憑他和曲流鈴兩人,打得過血羅剎手下的無上蠱王麼?

「小仙姑說的,自然是明智之選。不過麼……」肩上的紙人忽開口,「此刻的他約莫並不明智。」

莫說明智,聽完曲流鈴說的那些,眼下的百里初行大概都不能算理智。

情蠱未解,他驚聞聖女被害慘死,必然心痛,也必然仇恨。

哪怕拋開這些,以百里初行的品性來看,也不會袖手旁觀。

曉羨魚若有所思,她總覺得曲流鈴有所隱瞞。

誠然,那少女話中情感真摯,提起師姐的懷念、提起血羅剎的憎恨也不似作偽。只不過,當年聖女自盡後,血羅剎又是如何對待明顯與他不是一條心的曲流鈴呢?

中間必然有一段曲折,導致她離開聖教,盤踞在這藥人嶺中。

那些藥人分明對她手中骨笛百依百順,但不知何故,她卻製造出藥人失控假象,嚇唬得附近百姓對此地避之不及。

不願外人入內,難道是藏了什麼東西?

倘若聖女當真已死,曲流鈴又為何會在一開始提及血靨花時,特意說出『師姐是聖女,取用聖教藥材輕而易舉』這樣的話來?

細細想來,那更像是為了誘百里初行聽她接下來的話,好答應她的條件。

曲流鈴在利用百里初行。

曉羨魚扭頭看沈疏意,「師兄怎麼看?」

沈疏意和她想的差不多,「一面之詞,不可盡信。」

「但這聖教總壇我們還是得去。」曉羨魚摸著下巴,「此行兇險,百里公子若不願連累我們,一會兒多半要提出分道揚鑣。該找個什麼理由加入他們呢……」

「不必加入。」沈疏意輕飄飄掃了她一眼。

曉羨魚眨眨眼,懂了。

——不必加入,暗中跟蹤那二人去到傳說中的聖教總壇便成。

*

再見百里初行時,他仿佛已經整理好了心情。

他的神色間看不出什麼異樣,還是那般平和模樣,只是搭在腰間劍柄的手指無意識緊扣著,指尖蒼白無色。

百里初行看見等在林外的二人,走上前去,抿抿唇,似乎欲說些什麼。

曉羨魚卻先他一步開了口:「百里公子,我和師兄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百里初行微怔:「什麼?」

曉羨魚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實我們此行來巫川除了找藥材,還有些旁的私事……接下來可能不便再與百里公子同行了。」

百里初行稍稍鬆氣,沒多探問,只低聲道:「好,二位保重。」

他心裡明白的。

眼前兩人之前還要一起查蠱母之事,這時卻突然提出分別,總不能是這片刻功夫便多了樁「私事」要辦。

多半,是來到藥人嶺後,發現他與曲流鈴這樣邪氣的女子相識,感到不安了。

百里初行並不想著解釋,左右他也打算分開行動的。

這對藥王谷師兄妹對血羅剎的事毫不知情,不應受到牽扯、危及性命。

兩方就此別過。

目送著那對師兄妹下了山,百里初行溫潤容色漸斂,眉宇間浮現幾分不自知的戾氣。

他回身問曲流鈴:「血羅剎人在何處?」

曲流鈴瞧了他一會兒,眸光黯了黯,別過臉去。

「百里初行,你愛師姐麼?」她答非所問,「哪怕……哪怕是因為情蠱,你愛不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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