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正事不關己看熱鬧,躲著偷樂的孫娘子,被從天而降的瓢柄,扇腫了臉,也濺了滿臉臭水。
往前走了幾步的莫婤,回頭對孫娘子做了個鬼臉,又對著狼狽不堪的春老鴇道:
「老鴇子,你鬼上身啊,臉好花,又瘋又丑的臭顛婆。」
只見春老鴇臉上黑赤灰粉都有,一團團暈開,往下流著五彩斑斕的水痕。
「啊啊啊,我妝花了。」
也顧不上腳疼了,她嚎著奔進了屋。
畫著梅花妝的孫娘子,面色亦是一僵,衣服也顧不上洗了,端著盆疾行回自家院子。
莫家在巷子最深處,愈往裡走,莫婤愈覺暗潮洶湧,怒意凝重。
走到一戶掛著「快馬輕車,莫氏收生」的院子門前住了腳,正開著門,一旁突然竄出個人影。
「順娘,昨夜你去哪兒了,讓我好生想念,心肝痒痒。」
怪腔怪調的話,驚起莫婤一身雞皮疙瘩。
來人是另一條街,王麻子的兒子,王二。
遺傳了他老子的麻子,人還長得矮小,年三十了,也沒討上媳婦,半年前莫母替他嫂子接生時,同他打過照面。
前些日子,他兄長當上了役頭,還帶回來了莫母丈夫和兒子在服徭役時摔死的消息,莫家母女一下子便垮了。
這小女兒本就體弱,悲傷過度就去了,幸而莫婤穿了過來,若是一家四口去了三人,大概莫母也就自戕了。
所謂為母則剛,莫母一面將病重的女兒照顧得妥妥帖帖,一面忍著悲痛找官府確認了消息,領了撫恤金,立了衣冠冢。
看娘忙上忙下,若鐵娘子,繼承了原主情緒,悲痛萬分的莫婤,也努力斂心靜氣,調息凝神,輔以湯藥,一日日好了起來。
這時,應是知莫母成了寡婦,自家兄長又當上役頭,有了靠山,這王二竟三天兩頭上莫家,欲占便宜。
近來更過分了些,竟恬不知恥地揚言要娶莫母做妾。
莫母拉著她進院子,王二也想趁機尾隨,莫母怒火飆升,猛得轉身,抄起大門旁的掃帚,朝著他瘋打過去。
作為穩婆,莫母看著纖細,其實很有一把子力氣,熟悉人體構造,專挑人痛的地方打。
將他打出門的同時,怒罵道:「撒泡尿照照自己這衰樣,也配得上老娘?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滾出去,髒了老娘的地。」
王二痛得嗷嗷直叫,忙往門外竄,慌亂間被門檻絆倒,劈了個叉,重重地騎在了上。
「嘶——」
瞧著他那猙獰的表情,下身應是受了重創。莫母才不管他傷了哪,見他停住不躲,打得更痛快。
在院子裡撿了一圈石頭的莫婤,見狀也跑了過去,石頭一把把,專挑他皮薄骨頭硬的地方,狠狠地砸。
臉上、身上、襠下……王二疼得渾身抽搐。
捂著襠爬起,踉蹌地往巷口跑,嘴中還不忘放狠話:「你不當我小妾,我就讓我哥送你去服瑤役,再賣了你女兒。」
打跑王狗,母女倆坐在院中的石桌上,面面相覷,犯起愁來。
王二的威脅,如厲鬼繞樑。
第2章 冬葵素錦粥穿越第一大瓜
公元605年,正月初一。
楊廣大赦天下,改元「大業」。
正月里剛改了年號,三月楊廣便下令新建東都洛陽,這般鴻篇巨製,工期卻是十四個月。
為此每月里要徵調民夫二百萬人,馬不停蹄,日夜趕工。
壯丁致死率近半,東至成皋,北至河陽,拉屍的車連綿不斷。
史稱:「役丁死者什四五,所司以車載死丁」①。
莫婤的父親和兄長,亦死在了這次徭役中。
官府拿二兩銀子的撫恤金便將莫母打發了,一條人命竟只值一兩銀子。
還因著死屍太多,官府怕發生瘟疫,便全都拉到亂葬崗或焚燒、或掩埋,莫母連屍體也要不回來。
人已死,再悲痛莫母也咬牙挺了過來,但自此王二便借「服徭役」的由頭屢次三番地威脅她。
畢竟楊廣在下令修建東都洛陽四天後,就「發河南諸郡男女百萬餘開通濟渠」①。
眼見長安城男丁越來越少,莫母擔心王二夥同他哥抓她去服徭役,再糟踐她女兒。
這世道,小小一個役頭對他們寡母來說,竟是權勢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