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疑惑,她捻了捻聯珠獸紋氍毹,就是地毯上,還未完全吸乾的紅漬,仍覺不是血。
而被莫婤制止入內的長孫無忌,放下背上裝睡的觀音婢,扭頭細細盤問起車夫來。
為求得他們的鼎力相助,車夫自知無不言,將他們為何落得如此地步,道了個清清楚楚。
他家夫人今日回門,因不舍許久未見的親人,一時情切,延了時辰,不慎拖到了黃昏後。
這般日頭了,晚食自就在娘家,用了鵝鴨炙、生羊膾、水荷蝦兒、火腿羹……皆是她愛食的,就沒忍住多嘗了些,瞧著時候更晚了,忙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因著心急,雖覺肚兒墜墜不舒坦,卻只以為是吃多了,並未在意。
誰知,方行了小半個時辰,肚兒就疼了起來,還愈演愈烈,還是隨行的大丫鬟,因見過府中大夫人生產,猜到是發作了。
這可不得了,他們駕馬疾馳欲回已備好穩婆
的夫家,但這懶馬只是被多抽了幾鞭子,就發了狂,直直撞上了莫婤等人。
此時,馬也沒了,穩婆亦無,他一男子只好求助莫婤等人。
「大人行行好,忙我家夫人找個穩婆罷!」
馬夫對著長孫無忌不停磕頭,涕泗橫流。
長孫無忌眯著鳳眼,平靜地盯著他,眸中深不見底,面上無半分動容之色。
見兄長又端起來了,觀音婢只好當個話事人。
「你家夫人是哪家的?我們遣人去請。」
觀音婢雖曾聽兄長提過莫姐姐擅接生,但這般危急,她不知莫姐姐是否有把握,是斷不會隨意開口的。
何況,這瞧著也不像平常人家,接生順利也就罷了,若不順利,豈不是害了莫姐姐被賴上。
既然夫家備了穩婆,還是抓緊告知,派他們的穩婆來接手為好。
這般處理自是最妥當的,連長孫無忌都瞧著胞妹欣慰頷首,但原本喋喋不休的車夫,卻驟然變得吞吞吐吐起來。
「夫家……離得遠,求小娘子……另請個穩婆罷!」
「那就先請娘家來,這般大事,總要有至親在身旁的!」
見這車夫顧左右而言他,觀音婢更覺不妥,堅持道。
「娘家……也遠!」
「那到底是哪家?」
觀音婢都被惹出了火,聲量高了些,繼續追問,車夫似被駭住,不答話只顧著朝他們磕頭,觀音婢只好連連避開。
「你不說,我們就走了!」
她躲哪兒,這車夫就朝哪兒磕頭,觀音婢也懶得理了,丟下這話往馬車走去。
邁開小短腿,她雙臂按在車延上借力,一腿搭上了車架,往上翻著,欲爬上馬車,叫走莫婤。
忽而,未抬起的另一條腿,被人猛得往後扯,她的雙臂驟然懸空,被拖拽了出去,眼瞧著頭將撞上車延,上身子就要撲到地上。
一直留心著車夫動作的長孫無忌,在他撲上來的同時,疾行至觀音婢身旁,一把將她舉了起來,狠狠地朝車夫的踹去。
「啊——」
車夫捧著胸口,仰倒在地,哀嚎連連。
長孫無忌持劍上前,抵住他的脖頸,逼問道:
「若再有半句虛言,你們的命皆便舍了罷。」
說罷,頸上的劍刃又深了兩分,割破皮肉,抵出了血,順著他的脖頸往下淌。
「大人——不要!」
原守在夫人身側的貼身丫鬟,聽見外頭的慘叫聲,亦是坐不住了,忙爬了出來勸架。
「阿大,都這時候了,嘴嚴重要還是命重要啊!」
這大丫鬟哭著罵了車夫一句,同長孫無忌和觀音婢道出了始末。
原是近歲,她家夫人的夫家同娘家運勢,突然變得奇差無比,兩家人尋因未果,便疑上了夫人肚子中的嬰孩。
夫人自是不信的,兩家便請來高僧演算,竟真推出,她懷的是禍害兩家的妖孽,甚至還會為他們家招來大劫。
此話一出,就被夫人腹中妖孽察覺,妖孽怨念大,甚至傷了做法的高僧,但高僧亦求得了破解之法:
只要在這嬰孩出生的一刻鐘內,將其摁死在虎子,就是尿桶里,就能扭轉他們兩家的大劫。
她家夫人自是不願,日日以淚洗面,算著還能同腹中孩兒一道活過多久。
隨著臨盆時日愈近,她對腹中孩子的感受就愈強,她終是鼓足勇氣,欲要反抗兩家,偷偷將孩子生下。
今日本是借著回娘家,欲找穩婆,誰知她母親勸了一日,直拖到了黃昏後。
或是心頭焦急,她竟覺肚兒不適,心中愈覺不妙,瞧著凶神惡煞的至親,她也不敢聲張,慌稱婆母讓她今日定要回府,實則是孤生出來找穩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