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還得多調教一二,這六根尚未清淨之人,還是別出來接觸凡俗的好。」
見主持還算知理,想著禪定寺的盛名,竇夫人提醒道。
「師弟入我門不過月余,何必如此苛責。」高個和尚紅了眼,替矮和尚抱不平道。
「悟虛,住嘴!」
主持身旁的大和尚上前一步,呵住高個和尚,主持則搖了搖頭,不再多言,轉身領著眾人入內,心頭確很是後悔。
他就不該鬆口,讓師弟將他俗世的孫兒弄進來,說這小娃娃一心向佛,現今看來,多半是為了躲避徭役。
今日只是狗眼看人低就惹了唐國公府,來日若再出格些,豈不是鬧得他這寺廟雞飛狗跳?
主持愈發悔恨,心頭波濤洶湧,盤算著如何將這弟子打發了,面上還要慈眉善目地將莫婤等人,帶至廂房安頓。
因她們人多,專分了個單獨的小院給女眷們,男客則住於前院的廂房。
天色尚早且長輩俱在,長孫無忌同李二郎便跟著在小院中落腳歇息。
小院正房三間,帶兩個耳房,東西廂房各一間,還有個小灶房。
院子中央,立著棵兩人方能環抱的菩提樹,菩提葉已染至金黃,隨著瑟瑟秋風,時不時搖曳下三兩片,飄落到樹下鑲著的青石板上。
青石板面上鋪了張竹蓆,席間幾個蒲團錯落擺放,還有一四方几案上,擺了幾個粗碗和一個雙耳陶缶。
陶缶是個小口,短直徑,折肩,鼓腹下內收,莫婤摸出包炒得深褐捲曲的茶葉,灑在裡頭,找小和尚要了沸水泡茶。
接著又去灶房逛了一圈,果然在牆角處找到堆柴火和稻草,便又生了火,將泡開茶葉的陶缶抱了進來,放在灶上煮。
她還在廂房中尋得個取暖的踢腳火盆,放在菩提樹下,讓長孫無忌往上套了個鐵架子,挑了個大小合適且耐火烤的銅鍋,架在了上頭。
將溫碗裡的羊奶倒進了銅鍋內,再從灶房抱出些短柴,點了火,煮羊奶。
讓觀音婢同李二郎不時攪攪鍋,以防奶燒焦,她又去看著灶台上的茶。
待茶湯色深,茶香濃郁時,正欲裹了濕布抱起,就被身後的長孫無忌搶先一步。
無忌用濕布圍了小短口,一手提著陶缶,一手護住莫婤往外走。
方行至,便見燒著的羊奶也吐泡泡了,忙將茶慢慢倒入其中,不停攪拌。
此時,竇夫人、高夫人和長孫高氏已往几案上擺了一盤芝麻胡餅,一簍貼乳花面夾、一碟佛手酥和一缽穿著糖霜的柿餅。
柿餅具有清熱潤肺、生津止渴、健脾化痰的功效,是莫婤專給觀音婢帶的。
別瞧這小小一缽,她卻是費了大功夫。
柿子要挑曹州鏡面柿,光滑如鏡,色澤鮮艷,口感細膩甜蜜。
削去熟透的柿子外皮,日山夜露,經三旬,方能放入席圈內,再晾月余,直至面上析出糖霜,才得一簍柿餅。
讓眾人坐上蒲團,長孫無忌卷了袖,在小和尚提來的水桶里,仔細將粗碗洗淨,才用它盛了奶茶,一人擺上一碗。
大伙兒圍著几案坐著,三位夫人嘮著長安城中貴婦圈的八卦,忽而竇夫人壓低聲兒道:
「周府小兒那夫人,竟是怪異非凡。」
莫婤正摸出條五彩繩,欲教觀音婢翻花繩,聽及此,忙豎起耳。
「有何不妥?」高夫人咽了口中的佛手酥,一面撿落在裙兒上的酥脆,一面漫不經心地問道。
「與人通姦。」
「咳咳咳——」正小口品著奶茶的長孫高氏,一個震驚將自個兒嗆到,見眾人皆望向自己,忙舒了口氣,示意竇夫人繼續講。
「燒得迷迷糊糊,還嚷著姦夫的名字,周夫人後又在她屋中搜出了寫與姦夫的信件。」
竇夫人愈講火氣愈大道,
「郎中還說她似有過孕,她陪房忙將她喚醒,她開口就說是周夫人罰她在院中站了許久,害她早產,害周六
郎沒了長子,現又污衊她通姦。還威脅周夫人,要修書給周六郎訴苦呢!」
見大伙兒皆震驚不已,竇夫人又道:
「都把下頜收收,還有更嚇人的。她還燒著,大理寺就找上了門,雖是被周夫人擋了回去,但周夫人隨即派人循著大理寺給的線索,在她院裡挖出兩俱人屍!」
「嘶——」
兩位夫人皆倒吸了口涼氣,竇夫人亦吃了口甜柿餅,壓壓驚。
「竇娘怎得知的?」高夫人不由問道,這般勁爆的消息,應是捂得嚴嚴實實才對。
「周夫人慾大義滅親,當日就把燒得糊塗的鄭三娘,送進了大理寺關著。」竇夫人冷笑道,「進了大理寺,還能再瞞住?」
「不過,關不了多久罷?」高夫人腦中一轉,就猜出了後續,「是想以此名正言順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