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廳聊得火熱,南廳自也聽見了,夫人姨娘們成親多年,這幾句葷話根本算不上甚,獨觀音婢在桌下緊緊攥著莫婤的手。
方才莫婤箍著觀音婢不飲酒,現今卻是後悔極了,看著她咬著唇白了臉,心疼不已,說不定吃醉了就聽不著、記不住了,但轉念又想到李二郎已十六,觀音婢要面對的殘酷也不遠了。
「表公子也該成親了罷?」原本尖著耳朵聽北廳動靜的劉姨娘,忽然沖長孫高氏道,拉回了莫婤的心神。
長孫高氏呡了口春酒道:「不急,他什功績也無,也沒姐兒瞧得上他。」
「先成家後立業,都及冠了,也是該考慮了!」劉姨娘一向溫吞,不知今個怎這般熱絡,甚至未聽出長孫高氏只謙虛之言,竟煞有介事道,「我一遠房侄女,父親是秀才,都是親戚就讓她吃些虧罷。」
聽罷,長孫高氏冷哼一聲,不再回話,劉姨娘卻是追著問,張姨娘見氣氛尷尬得緊,忙出來打圓場:
「表公子自有打算,你這姨娘別摻和,玉娘卻是該考慮給他納幾門偏房收收心。」
此話一出,連高夫人身後的莊姨娘都連聲附和,高夫人不動聲色瞧了眼莫婤。
莫婤原本是哄心緒不佳的觀音婢喝湯,現今提著勺子卻是要觀音婢自個兒勾著腦袋去喝,觀音婢也真就慣著她莫姐姐,再費勁勾也不鬧她。
這六神也不知溜去何處了,高夫人搖搖頭,心中暗嘆:當年她是不是做錯了。
正在莫婤愣神之際,長孫無忌不知何時換到了她身後的位置,隔著屏風抵了抵她的背,見她挺直背躲開,又將手探過折屏縫隙,輕扯她的衣袖,似在討饒。
回過神來,她手微動附上他的手背,手心的滾燙激得他手微縮,下一刻卻又追了上來。
她淡淡勾起嘴角,拇指與食指驟然併攏,將他擰得沉吟一聲,方覺心頭火氣散了些。
暗中關注莫婤的高夫人自也瞧見了,鬆了口氣,見似有人往莫婤處望,便以天色不早為由頭,做主散了場。
踱步離去的張姨娘行至後院,途徑高夫人院時,恍惚間,竟瞧見觀音婢從前住的屋外有一匹大馬,高約兩丈,鞍勒俱在。
瞬時,張姨娘心頭驚懼不已,還覺尿意頗濃,讓丫鬟攙著夾腿跑了,翌日酒醒,就急匆匆告知了高士廉。
高士廉近來官途不暢,求神拜佛多了也信奉此道,忙請了高人占卜,顯示竟是遇坤之泰,還言「龍為乾之卦,馬為坤之象,此女貴不可言①。」
聽罷,他半刻也等不及,匆匆驅馬趕往唐國公府邸。
唐國公府中,觀音婢和李二郎正坐於後花園的涼亭處,同莫婤一道賞春花。
春來無事,只為花忙。
觀音婢是忙著品花,李二郎忙著為她簪花。
少年並不知何種花最美,只挑最繁最艷的簪與小妻子發間,端詳仍覺比不過妻子嬌容;少女被盯得羞紅了臉,扇睫微微顫動,抬起水汪汪的眼同夫君對望。
風送花香,眉目傳情,無聲間,竟已將愛意說盡。
這時的李世民就知道,他會愛觀音婢很久很久,春會過,花會凋,但他總會陪她等待下一回春暖花開。
而觀音婢一直都是這般想的,他們從來都心有靈犀。
這頭情意濃濃,那頭莫婤卻是眼忙手亂。
眼睛忙著磕cp,手還要不停捯飭花露。容煥閣的香皂、藥酒、祛疤膏油等都趁著花期,換上了新品,她念著閏娘子的事,欲給容煥閣添個新種類——陰丨道潤滑劑。
割一捧新鮮蘆薈,洗淨去皮,提出透明的蘆薈膠,於水混合後添上花露,倒入小盅內密封保存,就能得諸般香味的潤滑劑。
用蘆薈為原料,價格低廉,還亦得,不僅可緩解閏娘子的陰丨道乾澀,還能抑制病菌。
要知道古代可沒有包丨皮手術,男子沐浴極少有剝開來洗的,不檢點自身卻多累及女子受罪。
在毓麟居見得多了,心涼更心驚,因而給穩娘們培訓時,她反覆提及接產時的職業暴露③,畢竟性病多是會傳染的,染上就是終生難愈。
恍神之際,觀音婢好奇地探過頭來,她便附耳告知其妙處,也不只是閏娘子那般才能用,遇上那猴急的,或是為閨房之樂助興,皆可使,她每種香型都送了觀音婢一蠱。
此時,李二郎萬分懊惱自己耳尖,連她們姊妹間的耳語都聽得這般清楚,心頭慚愧,手卻不忘穩穩將小盅接過,還在籌謀今夜同觀音婢先試何種香。
心頭甚美,連小廝同他言及高士廉來了府邸,他也未在意,晚間就被阿耶召至書房,讓其同他一道應楊帝旨意,征討高句麗。
正月楊廣便已開始征天
下兵,募民為驍果,集於涿郡②,李淵現欲赴懷遠鎮督運糧草,李世民與他同行。
臨行前,李世民興奮異常,英姿勃發,目光銳利,走若龍行虎步,瀟灑肆意。
他攬著觀音婢,眼中熊熊烈焰燃燒,升騰著無畏的勇氣;低眸看向懷中妻子,卻是無限柔情中蕩漾著離愁別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