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陽正在小門候著,見到她一挑眉毛,心想這姑娘倒是有本事。
他一甩拂塵,葳蕤跟著他入了殿,太極殿極其恢弘,葳蕤不敢望天,只望著地,被璀璨而又閃爍的鑲金地磚嚇了一跳,她一步步踩上通往最高處的台階,心醉神迷。
「啟稟皇上,突厥在我朝邊境屢屢燒殺搶掠,禍及平民,實在是可恨至極,若是置之不理,他們定會變本加厲,後果不堪設想吶!」
「孫大人,不是置之不理,而是如今天寒地凍,如今調兵前去,十分不利於戰事,若是延後三月,待春暖花開,士兵們也施展得開啊。」
「等不及啊,你看看那突厥是多麼猖狂,將和田縣縣令斬首掛於城牆之上,殘酷至極,這是赤裸裸的宣戰!」
「他們宣戰定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我們不能上當,邊境百姓的命是命,士兵的命也是命!要打,就要打必勝的仗!」
葳蕤腳步一頓,面色微發白,後宮花開富貴,卻沒想到前朝竟是如此暗潮洶湧,數萬人的性命,不過是上位者的一句話罷了。
她努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模樣,放下茶盤,將茶湯倒入狩元帝常用的黑釉銀豪盞。
幽幽茶香漸瀰漫開,狩元帝蹙緊的眉頭微松,隨手拿起那杯茶一飲而盡,誰知舌尖泛起別樣的香氣,倒讓他怔了一瞬。
他放下空空如也的茶盞,葳蕤悠悠又添一杯,直至三杯後,一整碗飲盡,狩元帝這才直起身,沖身邊低著頭的小宮女示意:「再去取一盞來。」
「是。」葳蕤收起茶盤後退,匆匆前去取茶。
踏下台階的途中,她只聽狩元帝擲地有聲道:「莫連山,朕封你為鎮國大將軍,集漠北、西北、疆北十萬大軍,即刻趕往疆西,衛將、李將隨莫將一同出征,務必要將丟失的縣城奪回來,將蠻厥趕出百里之外。胡尚書,莫將軍所需的軍需糧草務必在三日內備好,三日後,與幾位將軍一同前往疆西,龔尚書……」
待葳蕤帶著茶回來時,此事暫時告一段落,已有他人正在稟報個別縣遭遇寒冬,死傷無數,請求減稅。
她眼觀鼻鼻觀心,繼續為狩元帝上茶,只是今日所見種種,怕是輕易忘不掉。
一個時辰後,早朝散,比以往提前了兩刻,倒不是事少,單純狩元帝一個沒注意,喝多了。
他雷厲風行下了台階,見到奉茶的宮女垂頭跟在一旁,隨口問道:「今日這茶泡的不錯,是誰的手藝。」
葳蕤今日特意將腰身扎的緊了些,髮絲也沒有平日那麼一絲不苟,隨著行禮的動作,散發出柔媚的氣息:「回皇上,是唐女官新學的手藝。」
她將說給女官的話複述了一遍,卻遲遲沒聽到叫起的聲音。
狩元帝本只是隨口一問,可是那宮女回答的不疾不徐,聲音如潺潺流水,讓他莫名感覺到熟悉。
「抬起頭來。」他看著那宮女。
葳蕤咬了咬唇,顯出幾份自然的血色,緩緩抬頭,一縷微風襲來,將她髮絲恰到好處地吹起,那雙極美的星眸善睞生輝,極少有人能從中逃脫。
她盼望著帝王能為她折服,然而狩元帝只靜靜地看著她,葳蕤努力與他對視,卻只見到黑眸中深不見底的漩渦,令她心涼了一瞬。
不會又要失敗了吧?
這次若是不成,她會怎麼樣,會死嗎?葳蕤有些後悔了,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還不如好好珍惜呢,對這等帝王來說,她的命是如此的不值錢。
狩元帝的眼神極具壓迫感,向來沒幾個人能頂住如此壓力,但他卻眼睜睜看著眼前這個女子開始發愣,或許其中夾雜了一絲懊悔,但不多。
……一個小女子罷了。
狩元帝開始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於是警告地看了鄭重陽一眼,他明白,沒有鄭重陽的許可,眼前這個女子根本不可能出現在自己面前。
就在他剛想說什麼的時候,生理需求洶湧而來,他臉色微變,哪還管得了什麼宮女,匆匆拂袖而去,走之前只惦記:「讓人通知幾位將軍和尚書去御書房等著。」
「嗻。」
葳蕤沒想到自己竟能全身而退,就狩元帝那可怖的眼神,她還以為自己今天真要喪命於此,她看向鄭總管:「鄭公公……」
鄭重陽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葳蕤姑娘,趕緊回去吧,皇上覺得今日茶不錯呢。」
葳蕤連忙行了大禮,感激不盡,回御茶房的路上還有些恍然如夢,她沒事,皇上沒罰她,她也還能在御茶房上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