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掛著笑,垂在肩膀後的小辮子一晃一晃, 像是飄浮的柳條。
賀春山蹲在床邊, 單手托腮對著床上的蟬蛹笑道:「阿蕪,再不起來太陽曬屁股了!」
沈平蕪認命地將被子掀開,一扭頭就對上了賀春山那張俊臉, 即使自己一直在心裡做建設, 說眼前的少年與鶴春山那魔頭不可能是同一個人,可如今驀地看見。
還是好嚇人——
沈平蕪心裡小人抱頭痛哭。
賀春山瞧著頭髮亂糟糟的少女, 對著她笑了笑, 桃花眼彎彎,帶著一種少年氣,露出的小虎牙若隱若現,看上去又乖又壞。
「快點起來,今日我們去街上玩怎麼樣?」
賀春山眼珠子溜溜一轉, 拍手思考道。
沈平蕪看著精神的賀春山,突然有些恍惚。
她很難將笑與鶴春山的那張臉聯繫起來, 賀春山很愛笑,不管遇見什麼事情, 小到今日瞧見了小貓,他都會笑眯眯地同沈平蕪講。
這樣的笑,從來沒有出現在鶴春山身上。
賀春山瞧著沈平蕪那副呆呆的模樣,還以為她是不想去街上,於是有些苦惱地思索一番,小心翼翼問道:「那我們去後山摘果子?」
接下來,賀春山提供了一系列耗費體力,足以累死沈平蕪的活動。
少女倒吸了一口涼氣,猛地坐了起來,看向賀春山的視線里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她點點頭:「我們還是去街上玩吧。」
賀春山在沈平蕪看不見的地方輕輕勾起了唇角,一副計謀得逞的小模樣。
只是正當他們二人準備出門的時候,一個小廝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地跑了過去,額間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臉也漲得通紅。
小廝望著正準備出門的賀春山,視線微微挪到沈平蕪身上又迅速移開。
他低著頭,語氣有些焦急:「小世子,大事不好了,長公主喚了你和阿蕪一起過去。」
賀春山一頭霧水:「我娘?她今日怎麼起這麼早?」
沈平蕪聽到這一句話後,與小廝臉上出現了如出一轍的呆滯。
但是她很清楚,長公主為何今日會喚自己與賀春山一起過去。
不用想都知道,昨夜自己動手的那幾個丫鬟去告狀了。
室內一片幽靜,小軒窗漏進來的日光在輕紗下顯得疏疏隱隱,地上鋪著芙蓉紋路的絨毯,金絲楠木高几上擺著白釉花瓶。
沈平蕪跟在賀春山的身後,剛剛走進室內便瞧見了一位身影曼妙的美婦人正靠站在桌前。
女人白皙修長的指尖捻著海棠花枝,正低頭仔細插花,身側垂首等候的丫鬟一聲不吭。
整個室內唯有跪倒在地面上的幾個丫鬟左顧右盼。
賀春山一走進這屋子,便習慣性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湊過去看長公主手中的花瓶。
「娘,你這花弄來弄去都很漂亮了!」賀春山睜著明亮的眸子認真欣賞了一番,隨後得出結論。
蔣琬的手一頓。
沈平蕪默默跟在賀春山的身後,望著跪倒在地上的那幾個丫鬟,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也跪下。
她猶豫了片刻,剛想要顫顫巍巍地跪下時。
蔣琬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動作,趕忙朝她招手:「阿蕪快過來。」
「我可有好些日子沒有瞧見你了。」蔣琬長得極美,從骨子裡透露出典雅高貴的氣息。
沈平蕪走近,甚至能夠清晰地嗅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花香,蔣琬眉眼柔和,就連同自己說話都帶著輕聲細語。
「這個臭小子沒品位,你覺得怎麼樣?」蔣琬拉過沈平蕪,將自己精心擺弄過的插花挪到少女面前。
其實沈平蕪此時還有些緊張。
從前她在話本子看到,凡間深院勾心鬥角,主母旁敲側擊那些都不再少數。
等會應該就會敲打自己了吧?
沈平蕪這麼想著,只得順著蔣琬的話看向桌上的花瓶,她不懂這些插花藝術,但是她懂得順著來。
沈平蕪遲疑著點了點頭。
不得不說,花瓶里的海棠花開得正值嬌艷,即使不用精心擺弄都已經美得不可方物。
賀春山鼓起腮幫子吹了吹額前的碎發,有些坐不住道:「娘,你把我們喊過來做什麼?」
「我和阿蕪剛準備上街玩呢!」
說完這話,賀春山的眉眼間還隱隱有些不悅,似乎在生氣蔣琬耽誤了他們上街玩的時間。
蔣琬見狀,驀地抬手給了賀春山一個爆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