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觀政的時候,乾順帝以世祖用宦官制衡文臣,又以文臣壓制武將,形成三足鼎立的局勢,將朝堂牢牢握在手心裡的例子教導蕭璟。
偏這孩子卻問,「世祖時宦官儀仗君勢,為害百姓,既為君父,當為百姓做主,又為何不殺還要加以權勢呢?」
乾順帝:「…………」
傻孩子,這自然是因為臣強君弱!令有所不為!而宦官無枝可依,只能靠著皇權這棵大樹辦事,是掌握皇權的不二利器嗎?!
不見先帝時司禮監權傾朝野,而如今改朝換代之後,他要收回硃批之權,輕輕鬆鬆就拿到手了,若是文臣,還得廢好一通功夫呢!
乾順帝苦口婆心地又教導了一通,大權在握,這皇帝才能當的舒坦,這政令頒布下去,才不會有人陽奉陰違。
蕭璟點頭,眼睛裡卻寫滿幾個大字,「兒臣只相信君強臣弱,若能和諧共治,必得清平盛世。」
乾順帝:「…………」
那些大儒是不是把朕兒子教傻了?!
他連夜換了一批東宮講師,連帶著侍讀也跟著換了。專挑翰林院詹事府那種處事圓滑手段老練的來教,只不過也是神了,那些人教的,也是君子大道。
乾順帝理解這種行為,畢竟為臣的,那個不希望皇帝是個善人聖人。
他當皇子的時候還希望他爹像那群禿驢一樣慈悲為懷,最好做錯事了也不要罰他呢。
只是沒想到當了皇帝了,還要操心兒子能不能不要這麼慈善,須知慈不掌兵善不為皇,他又不能明說讓翰林們教太子鬼蜮伎倆小花招。
蕭璟這樣,於乾順帝而言,也算是種甜蜜的煩惱了。
纏枝堆花銅爐在架上吐出渺渺青煙,淡淡的沉水香氣縈繞在室內。乾順帝回想起方才方才見著的,太子雖與徐辭言爭辯,但顯然是把他的話聽進心裡了。
真是石頭開竅鐵樹開花,乾順帝半喜半怨地感慨了一句,你爹教你這麼多,還不如人家一句話有用。
再一想徐辭言提到端淑長公主後,蕭璟那明顯的愣怔,乾順帝心底一軟。
「好了,」他把腳往外走,「朕就過來看看,你們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還有徐洗馬,」乾順帝側頭睨了徐辭言一眼,「別每次見到朕不是跪就是哭的,看著心煩,朕賞給你的玉也不戴。」
「鴻喜!」
他衝著身旁喊了一句,「挑幾個莊子鋪子給徐洗馬送去,給我們這狀元郎充充腰包,省得他一身上下沒有點長得台面的飾品。」
徐辭言哭笑不得,乾順帝送的那塊玉可是大殺器,哪能日日裡帶著晃悠。更何況,他身上的玉,品質也是上乘吧。
先敬羅衣後敬人,這個道理他還是懂得。
只不過皇帝每日裡見多少好東西,這玉在他眼裡還真是不夠好,總歸是得了東西,徐辭言朗然一笑,高高興興地謝了恩。
經過乾順帝的默許,他也不再是單純的侍讀,反倒更像是太子的隨身老師。徐辭言給蕭璟講完學後,就回了詹事坊。
洗馬掌四庫圖書,宮內藏書豐富,哪怕有小吏相助,大抵理了一遍後,徐辭言也累得夠嗆。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處,徐辭言抬頭看向館內浩如煙海的書卷,好些外頭千金難求的孤本都在這裡藏著,閒暇的時候,他也可以翻的。
工資高、有獎金、還能顯著提升自己,哪怕忙了點,徐辭言也頗為充實。
等到下衙的時候,他取了牙牌出宮去。乾順帝的賞賜已經送到家去了,京城正德街、懷安街的鋪子各一,都是好地段,租出去也能大賺一筆。
還有城外溫泉莊子一座,這莊子前朝時被先帝賞給了一位親王,後來又收回了宮裡,徐辭言看了看地契後頭的描述,天然溫泉,花海果林,很是不錯。
他回家草草吃了飯,就架上馬車帶著林西柳她們到莊子裡去。
這莊子地理位置極佳,出了城不一會就到了。管事秦伯帶著一眾下人在莊園外迎接。
一進去,先是一片茂密高聳的綠色枝葉,高至人腰,徐辭言仔細辨認了一下,竟然是向日葵。
歷史上,向日葵是明代傳入中國的。到這個世界後,他一次都沒見過這種植物,只沒想到這莊子裡會有。
「這是西番葵 ?」徐出岫湊過來,捏著杆子仔細看了看,頗感興趣,「聽說這花金黃明麗,大如圓盤,開起來的時候格外耀眼。只可惜現在不到六月,倒不能見著。」
自到京城後,司三娘子風風火火地開了家醫館,甚少四處閒逛。眼下見了這片沒開花的植物,感興趣地湊過來,「我以前翻古籍,見說這花能治療血痢,只是一直沒見過。」
「是嗎?!」徐出岫喜出望外,「等到六月花開結子了,就可以采了看看可不可以製成藥來。」
徐辭言看她們師徒兩個嘰嘰喳喳地圍著幾株向日葵轉來轉去,腦中卻不由自主地想起葵花籽。
六月開花,等到八月十五左右就結果,炒香以後,正好可以看書的時候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