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湄被他的笨拙弄得有些恍惚,反應過來,深覺好笑。許問涯瞧著處處順著妻子,實際上相處之間的一點一滴俱都為他掌控牽引,還從流露過這種失措的情狀。
雲湄很有些不習慣,瞥了眼夜間的鵝絨飛雪,岔開話題道:「入夜了,外邊冷,進來說話吧。」
對於這對兒表兄妹的親密關係,深德院上下俱都已然默認,漏夜相處,沒人會說什麼不是。
可喬子惟隨雲湄進了房,卻只在外間坐著。
雲湄原本打算一面清點要帶走的傢伙什,一面與他契闊交談,可往裡頭走了兩步,餘光忽地不見其影,疑惑地踅身一望,見他停在屏風之後,一副避嫌的模樣。雲湄愣了愣,又覺好笑了,不由直言道:「你我之間還避諱什麼?」
二人信中約定一同返鄉,意味著什麼,早已不言而喻。
「我、我們還沒……」喬子惟堅持。
他實在懊惱於自己的支吾囁嚅,奇怪自己面對上峰都不卑不亢,一見了表妹,就總是磕磕巴巴的。
雲湄的本性其實是冷漠的,也沒什麼耐心。三言兩語沒能把人勸進來,她就開始失了耐性,隨口說道:「那你乾脆去廊外杵著啊。」
結果喬子惟聽了,當真依言退到外頭去了,走至門檻處時猶豫片刻,思及雪夜冷冽,寒風嗖嗖,也不顧二人隔著門窗說話多有不便,順手給她帶上了門。
雲湄:「……」
她氣笑了。不愧是迂腐的文人。
她就不是個好性兒、會體諒人的,從前要伺候老太太才處處熨帖、替嫁時需得扮宋浸情才多有效仿人家的溫婉小意,現而今要脫了假面做回真實的自己,她正在找感覺呢,乾脆就順水推舟地晾了喬子惟好一會兒,期間慢條斯理整理細軟,毫無心理負擔。
直到抱著裹好的包袱路過支摘窗,餘光瞥見喬子惟那張過分漂亮的臉被夜風吹得慘白慘白的,她才幹巴巴地嗤出一句:「把你凍壞算了。還不進來?帶著官身死在我門口,剛剛脫的奴籍,又要鋃鐺入獄淪為罪民了,你是存心來加害我的?」
喬子惟聽了這頓呲打,心下卻反而安定了許多——比起方才久別初見,現下這位刻薄的姑娘,才是他所熟知的那個表妹。
他又推開了門,躡手躡腳地進去,仍舊只是停在屏風外。
雲湄懶得管他,自顧自收拾自己的。行篋歸整後,便是清掃住處了。這是何老太太舍給她的居所,臨到要走了,可不好留下一團亂,總得整飭一新,復原初時分配給她的嶄新模樣。
要灑掃,首先便得將明間裡那面極占位置的十二折的屏風給挪移開。雲湄下意識傾下身子直接上手去推,指骨處卻陡然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她眸光一黑,鬢邊轉瞬冷汗涔涔,好險穩住了搖搖欲墜的身體,倚在屏風的繡面上緩了會兒,這才抬起手,打量著自己因強行脫下玉結環而變得破損變形的指骨。
她嘆出一口因疼痛而變得戰慄的氣息,指揮喬子惟替自己搬東西,「表兄,你幫我收拾收拾,把斗櫃、屏風這些重物移開,掃地除塵什麼的我自己來。」
喬子惟聽了,共處一室的侷促轉瞬被沒眼力見的自我懊惱給取代——他怎麼忘了幫她收拾傢伙什?趕忙悻悻然繞過來,儘量做到不亂瞧亂看姑娘家的閨房,探手就欲給她推開屏風,餘光卻是一錯,循跡看去,只見雲湄的衣袂滑落至手肘處,一截藕臂大喇喇地暴|露在了燭光下,扭曲的手掌骨骼顯露無疑。
觸目驚心,喬子惟呆住了,「這是?!」
雲湄沒打算瞞著他,畢竟有些事情,遲早要分說個清楚的。
借著這個起頭,她將替嫁一事的來龍去脈和盤托出。
喬子惟顯然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在原地怔忡良晌,沒有纖毫動靜。難怪、難怪……這些日子的種種疑惑,譬如筵席上見著的那位許夫人與她形貌過分相像,又譬如時斷時續的通信……盡皆有跡可循了。
雲湄不管他神情如何變幻,逕自交代自己的。末了,她說道:「表兄才貌俱全,前
途無量,沒必要與我這樣的人廝混在一起。」
雲湄此前雖然為奴,但從不自卑自貶,掙來的每一分每一錢俱都受之不愧,畢竟那都是她竭力費心得來的,無論什麼手段,都自認那都是她合該得到的。先前還會因為許問涯毫無保留的真情交付而時時感到愧怍與心虛,但一旦脫身遠走,沒兩下便想開了——賺錢謀生嘛,不磕磣。=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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