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跟喬子惟清清白白,之所以去找喬子惟,那是為著同喬子惟分說女兒紅之事的,順帶慰問一下表兄的近況,問清楚許問涯到底有沒有再為難他。是許問涯自己總是曲解個不盡,連日來拒絕同她溝通,半絲心跡也不願傾訴吐露,時至今日,還莫名其妙地鬧到了不想活的地步。
這瘋子,當真不可理喻!
雲湄怒氣填胸,手裡的綁縛也失了章法,乾脆暫且擱下,抬起頭來,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這些日子你什麼都不願意與我說,我已經懶得同你計較了,但是你今夜突兀鬧這麼一出,是在把這場鴻門宴當做兒戲嗎?你身為一個領頭的上峰,臨場失了調度,不發號令,你把那些底下人置於何地?倘或當真行動失敗,你連月來的調查功虧一簣,又怎麼跟朝廷解釋?岳州貪墨盛行,急需救苦救難的純臣匡正歪風,你再有什麼苦楚,也實在不該在這個關頭開玩笑。」
她真是太過理智,關注點出其不意,他聽了,自嘲地諷笑起來,淡淡的一聲,散進湖心濕冷的霧氣里,「你且放心,我只是自己不想活了,不會帶累任何其他,縱使真掉鏈子,也有後手及時接續,手底下的那些人,不是養著吃空餉的。」
這些政務上的排布,雲湄不太懂,但聽他這番運籌帷幄的口吻,到底鬆了一口氣,幸好,不會釀成大禍。但對於他的不惜命,仍舊萬般不能理解,於是話頭便又拐了回來,苦口婆心:「許兆玉,人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許問涯道:「活著,就什麼都能有嗎?該不是我的,便是又爭又搶,也註定不會屬於我。」
雲湄聽他語氣頹喪,大覺失語。分明一世順遂無憂的貴胄公子,在情之一字上淺淺栽了一個跟頭,居然便徹底生無可戀起來,當真教她這種一路活來十分不易的平頭百姓無法共情、無法體諒。
火冒三丈,燒得大腦劇痛,她懷疑自己頭上已經騰起了青煙,「你們許家多少年才養出你這麼一個許七郎,家業還沒發揚,就先在這裡為個情字尋死覓活的,是成心要增添我的罪孽嗎?」
許問涯任她訓斥,不管她如何扯旗,亦無動於衷,聽及此,他才些微變了神情,緊盯著她問道:「所以你是因為怕虧欠上整個今陽許氏,害怕背債,才過來救我的嗎?」說著,語氣無盡地沉下去,臉色灰敗,「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你可以不管,這債添不到你的身上。」
雲湄聽不得這種自暴自棄的口氣,這對她而言委實太過情理難容,一時語氣愈加不耐:「你究竟是要幹什麼?你到底想要什麼?」
「你能不能別總是執著於那個姓喬的?你這般惜命的人,為了他,能豁出去地替他擋刀,彼時我的心境,當真無以言表。」許問涯坐近了些,探手掰過她的肩頭,兩相直視著,眸中碎光粼粼,懇切道,「雲湄,我不求你多愛我,只是想從你嘴裡聽到一句在乎我,就那麼難嗎?」他微微泄氣,口吻淒切,「你……就算是騙騙我也行,好不好?」
為了一句在乎?
這就是他作死作到現而今這般境地的全部緣由嗎?
雲湄意識到這一點,當即連氣都快喘不勻了,手裡的布條被她攥得褶皺橫生,心火翻湧,乾脆狠狠加重了包紮的力道,但許問涯卻並沒有如她所預想的吃痛悶哼,幽邃的目光求知若渴地緊緊凝睇著她,神色之中透出瀕臨病態的執著與偏狹,整個人仿佛已然感受不到任何肉|體上的疼痛了。
雲湄回望片刻,他仍一眨不眨,教人頗感震悚。迫不得已,她只好切切地解釋起來:「我不是執著於他,我是為了清一清帳,才去找他的。至於後來的出手,也根本不是奔著替他擋刀去的,你既然聲稱查盡了我
的身世,那你應該雲間逍的吧?我是奔著他——」
話還未說盡,便被許問涯浮動欲碎的眸光給攫住了聲息,這副搖搖欲墜的脆弱情態,實在令人莫可奈何。
解釋是無用的,他充耳不聞,只顧灼灼盯著她,仿佛一個不稱意,他就又要做出什麼駭人聽聞的事情來。
雲湄這輩子從未如今夜這般失措過,什麼清醒溝通,什麼好好坐下來聊一聊,在這樣一個動輒欲要放棄生命的狂悖之徒身上,是根本行不通的,倘或三言兩語不合他意,她生怕他又要去尋死。
思及此,雲湄倍感心力交瘁,一時愁眉難展,破罐子破摔地道:「我錯了,都是我的錯,不管出於什麼初衷,我都不該跟他打上照面,不該去同他說話交流,縱是全程沒說幾個字,也沒正經看過他一眼,也全都是我的彌天大錯,一步錯步步錯,弄得你由此尋死覓活,險些喪生。」
她這顯見地是反話,明里暗裡控訴許問涯對她傾注的感情太過沉重,令人如泰山壓頂,無喘息之隙,一言一行都要斟酌,兩下里都活得很累,這是十分不健康的關係。雲湄沒有忘記不久之前,他抽冷子朝翹帆射去的那一箭,稍微閒侃,竟就欲讓人斷子絕孫,由此可見,根結壓根不在喬子惟身上,而是許問涯這個人,可謂已經走至瘋魔的地步,任是誰與她堪堪走近,甭管曖昧與否,有一個算一個,統統都要被他嫉恨上,不光折磨旁人,更折磨他自己,今夜他甚至還因此痛不欲生,竟是因了泛濫的設想與曲解,而生生立在槍林箭雨之中走神,這便顯得十分可怖了,是雲湄完全不能接受的。=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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