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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等到珈寧醒來,戚聞淵已經去督察院了。
他在枕邊留了一枚錦囊。
據織雨所說, 那裡面裝著戚聞淵的生辰八字。
珈寧還不太清醒。
她迷迷糊糊地拆開錦囊, 抽出藏在裡面的箋紙。
他的字還是那樣。
一板一眼、每一道筆畫都寫到位,沒有絲毫敷衍。
珈寧略略掃了一眼。
戚聞淵居然是生在一個早晨。
她還以為, 他這樣的人一出生就是披著寒浸浸的月色的。
她剛要將箋紙收起來,卻是又想起另一件事情。
昨日他們夫妻二人沐浴過後便歇下了, 他是什麼時候寫的這張箋紙?
今日一大早?
她不都已經告訴他了,她要過幾日才會將家書寄回去。
並不急著這兩天。
珈寧不作他想, 只是將紙條再重新塞回錦囊:「織雨,尋個匣子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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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那日晚上, 珈寧特意去挑了一身新裁的衣裙。
她想著西湖綠汪汪的湖水,也想著戚聞淵那些顏色淺淡的衣袍,最後選了一身淺杏色的襦裙。
她這日歇晌時睡得久,半夜裡便睡不著。
翻了個身,卻發現戚聞淵不在床榻上。
她摸了摸,那一側還是熱的。
奇怪。
總不能是因著明日要出府游湖,這呆子便大半夜地跑去溫書。
珈寧撐著床沿坐起身來,望著窗外黑乎乎的夜色。
等了有將近半刻鐘,戚聞淵仍沒回來。
她眉頭一皺,還是翻身下了床。
屋中靜悄悄的。
她又往前走了兩步,卻見廊下卻飄著一團紅艷艷的東西。
漆黑* 之中一點紅,深更半夜的,嚇得珈寧險些驚叫出聲。
她低聲寬慰了自己幾句,又胡亂念了幾句咒,方才躡手躡腳地繼續往前走,這才發現竟是戚聞淵正在廊下燒著什麼東西。
夜色深深,只有那嫣紅的火舌一跳一跳的,好似要攀著戚聞淵修長的手指爬入他黑漆漆的眸中。
怪嚇人的。
珈寧埋怨道:「世子在做什麼?大半夜的,好嚇人!」
她還以為他出了什麼事。
她抿著唇:「燒什麼要急著這一時半刻的,怎不交給下人去做?」
她掃了一眼,院中守夜的下人都不知去了哪裡,許是被戚聞淵屏退了。
但就算是院中無人,他就這麼大剌剌地蹲在這裡燒紙,實在是有些駭人。
像是被什麼精怪附了體。
珈寧沒由來地想著,也許是一隻鸚鵡精。
明日她便去茶樓里尋個說書人,將永寧侯世子被鸚鵡精奪舍的事情傳出去。
戚聞淵沒想到珈寧會醒,他手中一頓:「怕下人燒不乾淨。」
珈寧:「什麼東西這樣重要?」
她本想說莫不是哪家小娘子送給他的情信,卻又想起戚聞淵說過不喜歡這樣的玩笑。
話到嘴邊,便成了:「莫不是什麼宮中的密令?竟是要辛苦世子大半夜的不睡覺,跑來廊下做精怪……」
呀!她怎麼把精怪說出口了。
戚聞淵道:「一些陳年舊物罷了,放在那裡,徒占地方。就是因著不重要,方才要燒掉。」
「正巧今夜有些睡不著,便想著先燒了。」
他手裡的其實是珈寧和戚聞泓的婚書。
對著侯夫人,他只說是怕這東西被外頭人看去了,既有損珈寧的名聲、不益於侯府的清名,也容易耽誤了戚聞泓議親。
——前兩日,他聽到了風聲,侯夫人又在準備給戚聞泓相看了。
復又一臉平靜地磨了好一陣嘴皮子,才將這紙婚書拿到了手裡。
若是別人燒,他實在不放心。
即使那個別人是他的母親。
倒也不是什麼風月心思,就是擔心這東西被有心人看到,會惹出大麻煩。
珈寧偏著頭看了一陣火苗:「世子也不嫌熱,都陳年舊物了,不若再等兩個月,天氣涼快些再燒。」
戚聞淵正色道:「秋日天乾物燥,不安全。」
珈寧抿唇,自言自語:「現在燒就安全了?」
戚聞淵裝作未聞。
珈寧打了個哈欠:「世子當心些,別燎著手。明日還要去游湖,也別折騰得太晚。」
戚聞淵頷首,認真盯著已被火舌吞沒大半的婚書和炭盆中的黑灰:「嚇著夫人了,是我之過。」
珈寧輕哼一聲,嬌聲道:「你知道就好。」
回屋之前,又交代了句:「世子上床前記得擦擦身上。」
她可瞧見了,這人的額上脖間都浸出了幾顆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