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見面,他接到當地公安的請求支援,聽說某個人進了達拉塔山麓就沒出來過了,兩天都沒有任何消息,當時是杜全親自帶隊去搜山,找了半天終於在樹頂上找到了人。
然後他們遇到了一隻兇殘的野豬,估計是因為這個野豬少年才一直被困在樹上,好在人沒有什麼大問題,就是骨折更加嚴重了一些。
不知道他是怎麼熬過這幾天的杜全油然而生敬佩之情,他記得第一次對孟北說的話就是:「你命真夠硬的啊小子。」
之後,他聽說孟北是隔壁古同某學校的,來滄海做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志願者,算是之前的常駐人口之一,再加上孟北性子開朗,和誰都聊得來,他們慢慢地處成了朋友。
杜全便和孟北一直有穩定的聯繫。
他們倆也算老交情了,所以自從符樓也來這兒後,杜全沒少摻和在他們中間吃悶頭虧。
「年輕人總得有什麼夢想吧?他一畢業來這,走這一條路很正常,」杜全最近因為事兒多說話也多,嗓子這時候有些乾澀,聲音低了幾個度,「你既然捨不得他去這麼危險的地方,當初幹嘛把他塞過來,就因為他老爸是符華?」
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了,再次開口時,孟北的聲音已經恢復到平靜,連平常的懶散調兒都捋得平直,這樣的反差顯得尤為不近人情。
「以前是,現在不是。我和他早說明白了。」
末了,他往外一瞅,不遠處操場的隊伍散開了,孟北盯著那些黑影,輕聲問:「符樓在哪一棟?我要找他談談。」
這時候其他人去吃飯了,空蕩的走廊上只有符樓站在樓道的公共水槽邊,抹完牙膏才端起水,就聽見一陣靴子磕瓷磚的清脆響聲。
符樓才扭過頭,就被一隻有力的手捏著肩膀轉了半圈抵到沿邊兒上,他下意識地抵住對方,水杯也被手指緊繃的力道握得死緊,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大半杯水都潑到了對方身上。
孟北被澆得濕了半邊身,但心中的隱火卻半點沒有平息,他捏住符樓的手腕,巧妙地一按一推,水杯就哐當掉到了兩個大男人的腳邊。
符樓微微睜大眼,顯然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出,但沒有留給他太多思考時間,近在眼前的那雙黑漆漆的瞳仁已經清楚表達了他很久之前就爛熟於心的意思。
做任何我不理解的事情之前,請在兩分鐘之內,說清楚理由,並且說服我。
……
孟北是個極其蠻橫的男人。
也許這個淺顯的事實只有符樓才知道,因為被孟北救過的人只會覺得他是對的,與他半生不熟的人會認為他非常好相處,甚至他的隊友都一致認為孟北所表現出的說一不二獨裁專制只是強者的殊榮。
不過,他在獨屬自己的戰場上確實有這個資本。
可這些對於從小就同孟北生活的符樓來說沒有意義,他只覺得厭煩,但置之不理扭頭就走反而正中了孟北以為他還是幼稚小孩的想法,而這一點顯然更讓符樓深惡痛絕。
所以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氣,簡潔明了地說道:「維護世界和平,不可以嗎?」
好吧,似乎也沒多成熟。
孟北聞言嘴角一牽,稍顯短促的笑音從喉間咳出,符樓聽得有些不自在,他大概可以預料對方的揶揄了,果不其然下一秒那人唇齒間咬著的音上揚了個語調:「要你與我走都不敢,你說這個?」
符樓:「……」
符樓見慣不慣地收下這句評語,沒有去撿地上的水杯,而是轉身擰開水龍頭,認真仔細地洗著手,他冷聲道:「我成年了,我的努力有目共睹,我想不想去,能不能去,都不是你說了算。」
孟北微微挑起眉尖,將水杯撿起放在他的手邊,人沒接,他退後幾步看著符樓背對他的背影——少年抽條拔長,確實比不得之前瘦削。
他問:「符樓,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這句不是質疑,好像只是單純的發出了疑問聲。
符樓答:「說了,英雄情結。」
這下孟北終於確定符樓是在頭也不回地敷衍他,氣得笑了一聲,「我聽不慣,能再求您再多說幾個字兒嗎?」說著又懷疑道:「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符樓忽地想起一雙塵封在歲月里的血紅眼睛,心微微沉了沉,他吐出含在嘴裡的洗漱水,聲音像泡在寒水裡一樣冷冽:「物理上沒有,但思想上有了。」
「你是在跟我慪氣?」
「沒有。」
「沒有?」
符樓閉了閉眼,轉過頭,眼睛黑沉沉像兩團積水深重的烏雲,語氣略有些尖銳:「憑你的優秀你可以去更好的地方,可這麼多年你還是選擇留在古同,為什麼?」
他成功看到孟北神情一變,有陽轉陰的兆頭,絲毫不懼地繼續:「你還記得幾年前跟我說過,如果有一件事必做不可,就算沒有來得及做好周全的準備,也只能堵上一切去做,何況我已經來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