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玩笑異常的冷。
孟北掩飾性地咳嗽了一聲,雙手撤回,說道:「話又說回來,你不想去看劉道全,是那天實在抽不出空嗎?我們可以再商量。」
符樓垂下眼,伸手逗了逗狗。
他不是沒有空,也沒有討厭過劉道全,只是不幸運的是,在他到來才不久,那人就飛來橫禍去世了。
之前常聽人說,他們將他掃地出門就相當於給自己屋裡除晦氣,從前他是不信的,但面對劉道全,真正要站在這人的墓碑前,心底總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感。
孟北心思轉得飛快,見符樓的神色有所鬆動,趕緊加把勁,嘆著氣道:「真的不行嗎?」
「我沒有準備好。」符樓撇過頭,「如果真的去山裡看他,我會想這會不會是我的錯。」
孟北一愣。他不知道會是這樣的原因。
「我小時候喜歡抓青蛙,每到夏天的晚上,朋友都會把我從飯桌上拽下來跑去田野玩。有一次我不小心迷路了,奶奶打著手電筒找了我很久,老人家腿腳不好,可能是走到哪個坎時就摔了一跤。」
他語氣平緩地敘述著,符樓心有所觸動,不由抬頭去看,孟北對他輕輕一笑,繼續說:「她去世了。我被我爸用竹條狠狠抽了一頓,可我現在回想起來竟然不太痛。後來我去了很遠的地方,再也沒有回去過那個老房子,但昨天在爸媽那吃了個閉門羹,我順路就去了奶奶家。
「我奶生前就從不冷著我,這麼多年沒去了門竟然還開著,擺設也都是原來的樣子。我在角落裡找到了小時候的書包,從夾層里找到了二十塊錢,還有一本被奶奶簽名過的日記本。翻開第一頁,就是我寫下的新的一天。」
「翻頁了,那確實是如新生的一天,」孟北彎下腰,手撐在膝蓋上,平視著符樓的眼睛,「我希望你也有這個開始。」
他的眼睛好像永遠帶著讓人安定的力量,沉著,冷靜,這股神奇的魔力,能輕易將人的視覺焦點集中在他一人身上,然而這背後藏著溫柔,在你驚疑不定時告訴你,安全,安全,這裡可以敞開心扉。
他可以試著信賴他,相信他說的一切。
符樓一時沒有接話。
但孟北知道他聽進去了,看見他通紅的耳根就知道,只不過他這人特別懂得見好就收,不會再惡趣味上來就去逗,反而抱著狗去廚房找吃的去了。
符樓跟在他後邊,問:「那我該準備什麼?」
「他這人愛打牌,也特別喜歡喝酒,」孟北一邊舀狗糧,一邊思考著,「這樣吧,買點酒,我們再給他燒好多紙錢,妥妥一個大富翁,讓他到那邊也不愁錢花,怎麼打牌都行。」
符樓點點頭,轉身要走。
「等等,你的生日是多少號啊?」
「五月七號。」
孟北笑著說:「那也快到了。」
——
周末艾瓊他們會在學校禮堂排練節目。
符樓趁著孟北去給狗檢查身體不在家,坐公交車去了學校,但放假期間學校一般不讓進,他被攔在了校門口,此時他又記起來,張青生說過可以從女生宿舍樓後的一個矮牆那翻進來。
他繞著學校走了一圈才在樹木掩映下看到矮牆,打量了一下不足兩米的紅磚牆,心有大概有了底,退後幾步再猛地加速,狠力蹬了一腳牆體就順利翻越了過去。
只是一落地,就看見不遠處有兩個女生在爭吵。
她們吵得面紅耳赤,根本沒有發現符樓的存在,兩人推搡間,一個嬌小一些的女生摔在了地上,被連著抓撓了好幾下,但卻一聲不吭。
符樓稍微走近了。
那個坐在地上的女孩子偏過頭,露出半張臉。
是艾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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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健一下
第37章
待那個女生走後,艾瓊才爬起來。
也是抬眼的一瞬間,她看見了樹影斑駁下佇立在不遠處的符樓,登時臉紅了個徹底,抓了一下凌亂的短髮,欲蓋彌彰地拍走腿上的枯樹葉,略顯侷促地向他打了個招呼。
「嗨,好巧啊。」
符樓側過頭:「好巧。」
他默默收回要往右側小路走的腳。
地點在女宿舍樓後,其實也不算個美妙的相遇,更何況他還恰巧撞見了別人的一些私事,一種難言的尷尬從兩人的談話間蔓延開來。
到艾瓊快走到跟前時,符樓才看清她的臉上有一條細長的白痕,所幸沒有破皮出血,過一會就會消,他不禁聯想到第一次見面時艾瓊額頭的血痕,或許也是剛才那個女生抓撓所致。
艾瓊抿嘴笑了笑,抱歉地說:「我這邊有點事情忘記去門口接你了,真不好意思,讓你走這邊了。
「我們現在就去禮堂吧,其他人都在那,待會我再告訴你要排練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