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肉、軟哨、豬板筋、肉丸子,這幾個東西就沒一個不下飯。
但禾嬡尺總想著司機大哥嘴裡說的那句鍋底拌飯,便一直留著肚子等鍋底徹底煮好。
見隔壁大哥開始拌飯吃,她見了便知道鍋底大概已經煮好。
她不像大哥那麼激進,為了避免浪費,僅先乘了一小碗米飯,店裡碗小,一小碗其實也就兩三口的事。
隨後,澆上一勺已經把芸豆豆沙燉出來的湯底,放上一顆剛才特意留下沒吃的肉丸子,戳碎了和米飯拌到一起,再大口悶。
入口瞬間,她忽然理解了大哥說的鍋底拌飯都好吃是什麼意思。
貴州人很聰明。
早些年間,能吃的東西其實不像現在這麼多。
像現在最常見的主食大米、麵條、現在幾塊錢一斤,一百一大袋,總歸只要隨便干點活,吃的東西就肯定缺不了。
以前不這樣。
白面饅頭和大米飯可不是每個人都能頓頓吃得到的好東西。
煮一碗米飯的大米,加點水能燉出來四碗稠一些的粥,要是想再省著吃,煮八碗特別稀的也行。
而芸豆的畝產量可以到達大米或麥子的5~10倍。
同樣的地拿來種豆子,或許就能讓更多人吃飽。
只是單純的煮豆子,其實還真不那麼好吃。禾嬡尺吃過,空口吃吧,最開始吃著還行,吃得多了一嘴豆味。
配菜吃當然也遠不及米麵。
手裡稍寬裕的人家,會更願意把它用來養豬養馬,回頭好換成肉吃。
可以前哪有那麼多有錢人啊?全國上下都是窮過的,哪家家裡要是有根臘豬腿已經算是富豪。
只是物資不充裕,總歸也不能苦著嘴巴和肚子。
於是當地人便想著法子,把各種產量高的食物變得好吃。
例如洋芋。
在貴州,洋芋不光能作為主食,還能做成各種各樣的小吃,什麼洋芋粑粑、鍋巴洋芋、爆醬、涼拌、烤來吃煮來吃,總歸就沒放過它。
被當地人稱為四季豆的芸豆顯然也沒能跑掉。
炒、燉、燒,他們有很多方法能將這種畝產量1800~2500公斤的豆子變得更好吃。
其中一種就是做成豆米湯。
對了,豆米火鍋其實最開始不是火鍋,它的前身是豆米湯。
把提前泡過一天水的芸豆煮透,配上切碎的酸菜一塊炒,最後加上少許鹽、煮芸豆的水燜爛,就是一碗咸鮮帶酸的豆米湯。
不配任何東西,直接來上一碗也很舒爽。
後來米麵不缺,豆米湯便徹底成為一道湯菜。
不太富裕的人家,只要花上幾個錢,在菜市場買上一斤芸豆、一把酸菜回家煮。
煮爛的豆米混合酸菜,便能直接配著來上兩三碗大米飯。
也就是現在貴州家庭也依舊常見,成為不少貴州人童年回憶的酸菜豆米飯。
隨著物資越來越不缺,大約90年代時,開始有人往豆米湯里下肉吃。
他們不嫌棄豆米價賤。
什麼山上跑的,地上摘的,貴的便宜的,就連珍藏許久的臘肉都能往裡下,煮成一大鍋,想吃啥就撈啥。
像是要把當地能吃到的所有東西都煮裡頭,這種一鍋燴對於度過物資缺乏時期的人來說是一種日常又平凡的幸福。
陰差陽錯,這種做法也使豆米火鍋獲得了完全不一樣的美味。
而這種美味,在交通方便、媒體發達的現在,已經可以進入全國各地的人們視野,或是嘴裡。
遊客禾嬡尺和大圈圈就吃著呢。
豆米火鍋的湯底在配上各種食材熬煮過之後,質地和味道已經完全發生變化。
最初喝起來豆味比較重的湯底變得很鮮,綿軟的芸豆在鍋里燉上半小時,裡面的豆沙已經融到湯底里。
鍋里的糟辣椒和番茄更是已經爛得根本看不見原樣。
不好看,卻好吃,最妙的是每口都會有些小驚喜。
吃火鍋的時候,總是只管把東西一股腦的倒進去一起涮煮。
要是不用漏勺框著,丟下去的食材就不一定能全撈上來,所以鍋底總是很容易有漏網之魚。
例如小半塊沒撈起來的臘肉、非常小的板筋、軟哨的碎末、煮爛的不知名野菜葉子、豆芽等。
仿佛包含了貴州的大地山林。
微酸微辣的粘稠湯底配上之前被禾嬡尺嫌棄的店裡略硬的米飯。
一碗拌飯下肚,胃裡暖和得有種說不上來的舒服滿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