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一個激靈,條件反射端好了恭敬的面孔轉過來,在瞧見面前只孤零零站著傅清微一個人時,馬上沉下他的臉,教訓道:「誰讓你直呼導演名字的?一點教養都沒有,還大學生呢,就這個素質水平?」
傅清微忍耐道:「我晚上回學校還有課,實在不能再拖了,而且大家也要吃晚飯。」
「幾點的課?」
「六點。」
「那不還有兩個小時,急什麼?進裡邊等著去。」
「導演!」
「知道了,馬上。」
傅清微深吸了一口氣,轉身進了屋裡,從背後還聽見導演故意用她能聽到的聲音諷刺:「還大學生,書都讀到狗肚子裡。」
傅清微閉了閉眼,雙手扶到自己的動捕頭盔,恨不得摘下來扣到導演腦袋上!
想歸想,做是不可能做的,誰讓她只是個外包呢?賺錢嘛,哪有不受窩囊氣的?
她的尾款!!!
傅清微摸了摸胸前的符籙,今天肯定不能在天黑前趕回去了,希望這三道符能保佑她平安到蓬萊觀。
早上她給占英發過消息,說她符籙緊缺的事,占英在外地辦事騰不出手,說給她快遞過來。這會兒傅清微為了保險又給占英發了微信:【如果九點我沒有給你回信,麻煩請一定來找我,謝謝你】
占英站在一所廢棄工廠面前,手裡握著桃木劍,抽空回了個:【1】
至於穆若水,在沒有真的出事之前,還是別打擾她的好。
拍攝任務到六點才結束。
前幾天就立冬了,晝夜長短開始了新一輪的更替,傅清微滿是汗水地摘下頭盔時扭頭看到了窗外的月亮,懸在細細的黑色電線桿子上方。
月光籠罩大地,陽消陰長的時刻到了。
因為導演的後半截磨蹭,拖到比原定時間很晚才收工,一結束眾人烏泱散了個乾淨。
——徹頭徹尾的草台班子。
只有清潔阿姨從門口進來,低著頭沉默地打掃衛生。
頭頂的燈光接觸不良地閃爍了一下,接著恢復如常。
傅清微進了女更衣室,阿姨提著水桶跟著進來,頭依舊垂得很低。
傅清微狐疑地看過去一眼,那個清潔阿姨既不拖地也不擦衣櫃,就只是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像是在等什麼。
正在這時,傅清微貼身佩戴符籙的心口忽然燙了一下。
她本來想詢問阿姨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心瞬間涼了下來,身體變得僵硬和停滯。
她根本不敢看那個阿姨,垂下的視線剛好落在對方的影子上,一片漆黑的影子裡陡然凸出一張鵝蛋大的人臉,鼻孔、嘴巴、眼睛慢慢成型。
下一秒,它黑洞洞的眼睛和傅清微對視上了。
傅清微頭皮一炸,脖子生鏽般地慢慢轉動,一邊伸手自然地伸向衣櫃,另一隻手拿出手機給穆若水打電話。
「嘟——」
對方秒接,似乎猜到她的處境似的,語速飛快地問:「你怎麼了?」
傅清微來不及高興,因為影子裡的「人」出來了!
她身體繃得像將裂的弦,呼吸急促:「我……」被鬼纏住了!
面前長著五官的鬼影原地拔起丈高,將她整個人籠罩在裡面,一口吞沒了她的影子。
影子抬起手,傅清微也抬起手,按下了掛斷。
嘟嘟嘟——
穆若水:「餵?」
真是個麻煩。
許久沒有踏出過院門的穆觀主抬腳走出了道觀。
一百米外兢兢業業守著的靈管局幹事停在原地,等她越過白線才鞠躬盡瘁地迎上來:「觀主有什麼吩咐?」
穆若水伸手說:「手機沒電了,借我個充電寶。」
靈管局幹事:「……好的,給您,兩萬毫安的夠嗎?」
穆若水聽不懂:「差不多。」
早上傅清微給她發簡訊,她不會回。穆若水大半天都在研究手機鍵盤,怎麼按出她想要的字,她生活的那個年代又沒有拼音,一通研究著實夠嗆,拼音沒學會幾個,電快給她玩沒了。
幸好她後來發現可以切換到手寫輸入,瞬間如魚得水,哼,區區手機,還不是被她拿捏?這才保住了最後一格電,否則傅清微連她的電話都打不通。
「真人這是要下山?」靈管局幹事送完充電寶,離得遠遠地問,「要不要我們送您過去?」
穆若水回頭看看他。
對方年紀輕輕,擠出一個堆滿褶子的笑容,生怕穆若水瞧出一絲不真誠的餘地。
穆若水低頭看看自己乾淨的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