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微笑:「你今天怎麼這麼開心?」
姬湛雪說:「喜歡。」
她指了指傅清微,又指了指自己。
傅清微:「喜歡只有我和你兩個人?」
姬湛雪點了點頭。
傅清微捏著她軟綿綿的小手:「管錐多餘給你買那麼多糖了,不記人一點好啊。」
姬湛雪不管,逕自往前走,邊走邊快樂地搖著傅清微的手。
她就是喜歡和姐姐單獨在一起,這樣傅清微的目光就會只看向她。
兩人到了中江的城門,軍警森嚴。
「路引。」
傅清微出示手中度牒。
「原來是仙長,仙長請。」
傅清微算是享受了正規官方道士的待遇,西南道教盛行,對道教徒很是尊敬,能擁有度牒的更是少數。傅清微打算有機會去搞一個蓬萊觀的,借別人的名字終歸不能長久。
兩人在中江歇了一晚,用管錐贈的銀元訂了間上房,吃飽喝足。洗完澡,姬湛雪往傅清微身上一爬,雙手抱腰,臉埋胸口。
傅清微:「你會不會有點過分?床都不睡了,直接改睡我身上?」
姬湛雪仰起頭,在她下巴左近的皮膚親了一下。
傅清微:「……」
她極淺地翹了下唇,說:「下不為例。」
姬湛雪聽不懂成語,所以下次還敢。
姬湛雪抱著她睡著了,傅清微感受著胸口沉甸甸地壓著,她側過身子,將小孩放到床上,自個轉身環著她,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好一會才閉眼。
她又想師尊了。
師尊也會給她拍背哄她睡覺。
此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見到她。如果她活上一百年,再久一些,那是不是就能……
年輕女人眼角劃下透明淚痕,滲進枕頭裡,開出深色的花。
*
中江到錦城的路相對太平,帶著小孩腳程不快,二人又走了半個多月,終於來到錦城的屬地。
雖然後世很多東西都變了,但是山依然屹立在那裡,傅清微腳踩在土地上,遙遙望著遠方的一座蔥鬱山頭,熱淚盈眶。
她臉上濕濕的,風吹過來冰冷潮濕。
姬湛雪身量小,擦不到她的眼淚,急得直拽她的袖子。
傅清微蹲下來,抱著她把眼淚都擦在她肩膀的衣料上,說:「我們終於可以回家了。」
「蓬萊?」
「蓬萊!」
「我、要、回、家、啦——」傅清微兩手攏在唇邊,聲音傳出很遠很遠。
姬湛雪眨了眨眼睛。
傅清微彎腰一把將她抱起狂奔,跑了一段路,才勉強平復下自己激動的心情。
兩天後,兩人身在蓬萊觀所在的山中,一步一步往山頂跋涉,傅清微忽然停了下來,靠在一棵樹上沉默不語。
姬湛雪:「怎?」
傅清微:「沒事,我想休息一下。」
姬湛雪蹲在她身邊陪她休息。
百年前的清風拂過傅清微的臉頰,她想:百年前的蓬萊觀會是什麼樣子?她所要抵達的那個目的地,真的會有蓬萊觀嗎?
如果沒有,如果沒有,她該怎麼辦?
穆若水出身蓬萊,不記得前塵往事,她今年幾歲,如果她不是姬湛雪,會不會有另一個師尊在蓬萊?她會和這一世的師尊重逢嗎?
前者令她膽怯,後者令她情怯。
蓬萊觀不是她的家鄉,穆若水才是。
傅清微歇了很久,慢慢直起身來,低聲道:「走吧。」
姬湛雪牽住她的手。
一大一小兩道身影攜手慢慢朝山上走去。
傅清微跟隨自己的肢體記憶,來到了一個地方,停下腳步,表情異常平靜地說:「我們到了。」
姬湛雪仰起臉,看著面前的三面土牆,或者說斷壁殘垣。
她好奇地左顧右盼:這裡就是她們的家嗎?
一個房子有四面,它比四面少一面,房梁只剩下一半,木頭伸出去,裸露在天頂下,像一個窩棚。
傅清微帶她穿過沒有院子的後院,來到了前院,只有正殿勉強能看出模樣,裡面的神像不翼而飛,只剩下樑柱,明晃晃的天光漏下來,一滴雨都擋不了。
左右二殿沒有,原來的玄女殿和后土殿是兩片空地。
正門只剩下四四方方的洞,沒有門,傅清微站在大門口,劍氣輕揮,上面厚重的灰塵和髒東西撲簌簌落下來,露出石刻褪色的三個紅字:圓真觀。
姬湛雪不認識字,數了數三個字,童聲清麗說:「蓬、萊、觀。」
傅清微突然蹲下來,輕輕地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