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湛雪感覺有熱熱的液體流進她的脖子裡,越來越多。
傅清微沒有出聲,姬湛雪不知道她是傷心還是難過,伸手輕輕落在她的頭頂。
「別哭。」
「嗯。」傅清微哽咽,抬起臉擦掉了眼淚,端詳上方的門樓。
百年前的蓬萊觀是一座廢棄已久的道觀,它叫作圓真觀,衰敗得連過路的難民都懶得入內,裡面能扒走的東西都被扒完了,只剩下幾堵牆,連片瓦都沒有。
師尊想必都不知道這些。
傅清微又低頭看了看姬湛雪,指尖撫上她光滑精緻的小臉。
姬湛雪:「?」
傅清微收回手:「沒什麼。既然到家了,我們去收拾一下。」
姬湛雪:「好。」
她從依布村離開跟著傅清微,衣食住行從不抱怨,豐儉由傅清微,即使來到四面漏風的「家」,也沒有質疑過一句,而是理所當然地把它當成了她和傅清微的家。
除了沒有房頂的正殿,後院的三面牆裡包含一間房和一間廚房,就是後世穆若水那間不住的小屋子和廚房,其他的地方也都是空地。
傅清微先把屋子裡的石塊撿出去扔了,姬湛雪在旁邊幫忙,夾縫裡拿一些小小的小石頭。
她就地取材,又做了一把掃帚,打掃地面和牆壁的蜘蛛網。
房間裡灰大,傅清微叫姬湛雪出去了,自己用衣服捂著口鼻。
等她好不容易掃完,在隔壁廚房找到姬湛雪,她正在灶台的幾個洞裡爬來爬去,身上和頭髮沾滿了灰塵。
傅清微將她從中間抱出來,給她拍灰,問:「你幹嗎呢?」
姬湛雪說:「做飯。」
傅清微:「你餓了?包袱里有吃的,我去拿。」
姬湛雪:「以後。」
傅清微:「以後做飯是以後的事。」
姬湛雪:「我。」
連起來:以後我做飯。
傅清微一票否決:「你做什麼飯?你還是個寶寶。我做。」
寶寶看起來要暈過去了。
傅清微:「什麼時候你說話能不一個字一個字蹦,你就可以做飯了。」
她怕她放調料都一卡一卡的。
姬湛雪:「你說的。」
傅清微立刻:「你老實說,你是不是裝的?」
姬湛雪將臉埋進她胸口,一個字不說,但是她特有的撒嬌方式。
廚房的灶台完整,比隔壁連張床都沒有的房間好多了,吃了午飯以後,兩人把廚房也收拾出來。
傅清微經歷了一天的強打精神,泄氣地坐在石頭上,看著面前的三堵牆,有一堵還只剩下半邊,參差不齊地立著。
這讓她如何接受這就是她和師尊的蓬萊觀?
它如果是一片空地,傅清微無從尋起,說不定就此作罷再去流浪。可廢墟之上偏偏能窺見昨日的影子,這裡就是蓬萊,又不是她的蓬萊。
傅清微隨遇而安,向來走一步看一步,現在終於走到這裡了,她卻不知道下一步該往哪裡。
是離開?還是重建?
離開她要帶著姬湛雪去哪兒?去錦城還是更安全的地方?這世道有絕對安全的地方嗎?
重建的話從何處建起?
姬湛雪正在她的新家積極探索,兩間破屋子看半天,絲毫不覺得簡陋,看完屋子又探索山林,觀察路過的小動物。
她本來就是山里長大的獵人後代,山野會使她自由的天性釋放,自在逍遙。
就像師尊一樣。
傅清微的眸色軟了軟,沖那道背對她的小小身影道了聲:「小雪。」
姬湛雪回頭,朝她跑過來。
傅清微兩手托起她的小臉,眸中似乎含著她看不懂的更深的情愫。
「你喜歡這裡嗎?」
姬湛雪點了點頭。
「那我們就留下來,好嗎?」
「好。」
她的額頭一熱,傅清微溫軟的唇貼了上來,印著她。
姬湛雪怔怔地感受著傳來的陌生觸感。
傅清微同樣也沒有停留太久,親了一下額頭便放開,沖她一笑。
姬湛雪鑽進她懷裡,耳朵和臉都變得熱熱的。
好半天沒能抬起頭。
傅清微下午觀天象,晚上可能要下雨,她去林子裡砍了幾棵樹,搭了個簡易的半個屋頂。
她和姬湛雪墊著衣服,夜宿在房間的牆角,半夜果然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