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遠微不知將第多少張紙扔進一邊的紙簍中後,本想坐在椅子上緩一緩,春和卻進來和她通報:「殿下,太府寺的盧少卿求見。」
盧嶠來廷英殿找她,無非是為著定州案子的事情,荀遠微抬了抬手,示意春和宣他進來。
盧嶠先和她行了禮,也不廢話,只說:「殿下,只怕在定州的事情上,臣短時間內是幫不上殿下了。」
他說這話,荀遠微並不意外,畢竟他是前不久才從地方上回來的,太府寺少卿這個位置剛接到手裡,這件事原本和他扯不上關係。
「臣未曾被擢升時,任河北道觀察使,定州的事情,臣有失職之責,若是往前追溯,臣便得避嫌,」盧嶠頓了頓,說:「臣來廷英殿見殿下前,戶部崔尚書、司農卿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荀遠微握了下自己坐著的椅子上的扶手,這麼看來,多半是向下查到章綬身上了。
她早該想到的,自己能順著線索查出來的事情,這些遠遠比自己熟悉長安情況的人,又怎會查不出來?
恰在此時,春和進來通稟說:「殿下,崔尚書還有司農卿求見。」
盧嶠朝著荀遠微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臣留在此處多有不便,先告退了,若殿下有任何關於太府寺的事情,臣隨時侯召。」
荀遠微點了點頭,將春和喚到身邊,囑咐了兩句。
春和頷首,便退下了。
盧嶠和來的幾個人擦肩而過。
荀遠微指了幾個內侍,「給崔尚書、鄭卿賜座。」
司農卿鄭惜文先開口說:「殿下既然已決意徹查此事,那大燕跟錢糧打交道的司部都要牽涉其中。」
鄭惜文出身滎陽鄭氏,不報正事,卻是先用這句話和她開口,言外之意便是,若是她現在還想收手,這件事就還能糊弄過去,但這些人越是這麼說,荀遠微便就越想徹查。
其實類似的話術早在前幾次交鋒的時候,她也聽到過,只是沒有這次這麼直接罷了。
她沒有回鄭惜文這句話,而是直接看向戶部尚書崔悉,問:「這件事畢竟也和戶部司扯上了關係,你們戶部查的如何了?」
崔悉看向荀遠微,回答地很是淡定,「這幾日戶部和太府寺聯手往前追查,但太府寺少卿盧嶠剛剛上任,再往前查,和戶部往年對接的朱少卿已然遇難,追下去,便到了如今的秘書少監章綬身上。」
荀遠微沒有說話。
鄭惜文便接著道:「章綬不僅精通於書道,在算學上亦有所成。」
這話,四兩撥千斤。
精通書道和算學,在帳本和戶籍冊上動手腳,不算難事。
荀遠微想到躺在榻上的章綬,說:「只是章少監已經四五年不和錢糧打交道了。」
崔悉沒有給她緩和的話口,「所以臣與鄭卿才來請示殿下的意思。」
這哪裡是請示,這分明是逼迫。
荀遠微思忖了下,「章綬畢竟已經年近花甲,實在老邁,這件事本宮還需再想想,兩位先退下吧。」
崔悉和鄭惜文相視一眼後,起身告退。
等這兩人都走後,荀遠微才看向一側的屏風,問道:「都聽到了麼?」
從屏風後面走出來的人,正是戚照硯。
這次,你還要隔岸觀火嗎?
第12章 舊年局 「潁川荀家女,東海戚家郎,最……
戚照硯行至荀遠微面前,理了理衣衫,朝著她躬身行了個叉手禮。
在他被春和從秘書省傳到廷英殿的時候,便猜到了興許有事發生,等到了之後,春和又讓他從偏殿進,站在與正殿一座屏風之隔的暖閣中,正好將崔悉與鄭惜文的話聽了個七七八八。
這件事牽涉到了章綬,他便註定不能全身而退了。
他稍稍抬起頭來,看著荀遠微,似乎是在斟酌著措辭。
從那雙幽深的眸子中,荀遠微辨不出他細微的情感變化。
過了半晌,戚照硯才問道:「敢問殿下打算怎麼查這件事?」
荀遠微將托著腮的手放下來,道:「依據定州程拱壽說的,這件事既然是因為戶部司與定州關於戶籍冊、記帳冊的記載不同而起,以至於幾十萬石的糧食不翼而飛,那便要從這兩個帳本上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