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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遠微說這一番話的時候,中間沒有過長的遲疑和停留,顯然是早有籌謀。

戚照硯並不否認荀遠微思路的合理性,因為這件事按照正常程序來查,的確如此,甚至她竟然能先一步找上章綬,可見她對整件事情的洞悉程度。

但在他稍稍揚起脖頸,看向台上坐著的長公主,眼中有著熠熠光彩時,他腦中卻突然出現了八個字

——過剛則折,慧極必傷。

也是,這位殿下才剛剛回京,還未曾和這些世家周旋過,或許還不明白江湖多風波,水深波浪闊。

就和當年的自己一樣。

戚照硯抿了抿唇,說:「請殿下聽臣一言,若殿下一定要查這件事,從記帳冊入手,查清楚今年的事情便好,至於戶籍冊,最好的辦法是按在朝中,不要牽扯到定州去。」

荀遠微蹙了蹙眉,「為何?手實、記帳冊、戶籍冊向來相互做以佐照,戶籍冊的事情若是查不清楚,那朝廷一年要不翼而飛多少糧食,又會養出多少蠹蟲?」

這麼多的糧食被從京城的太倉署抽調出去,年復一年,若是被世家用以豢養私兵,漁陽鼙鼓動地來之時,荀家的天下豈不是岌岌可危?

戚照硯朝著荀遠微深深一揖,「殿下,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他說出這一句的時候,恍惚間覺得自己的聲音和記憶中那道有些老邁的聲音重合在了一起。

「臣知殿下心懷稼穡社稷,但戶籍冊的事情一旦鋪展開來,將定州地方上的戶籍冊和手實調上來,若干文書擺在一起,若是戶部司懶怠於休整,好說,但若被有心之人抓住一點尾巴,一時便難以說清到底是戶部記載不對,還是程拱壽受人驅使存心構陷,先帝新崩,外有靺鞨一心南望,大燕江山危如累卵,正是多事之秋,」他中間停頓了片刻,又接著道:「殿下固然有執炬迎風的魄力,或許也不畏懼風吹過時灼傷手腕,但火星濺落,引起燎原之火時,殿下又當如何?」

荀遠微聞言,緊握著椅子上的把手,這些事情她的確想過,但被當面指出,她的心緒一時還是難以平定。

不知為何,在戚照硯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她竟然隱隱從中聽出了一些不合時宜的沉痛。

她不禁有些好奇,這個戚照硯這三年都在秘書省修史,按說沒有任何道理可以接觸得到朝綱大事,難道說早在他出事之前就將朝事洞悉的這般深了嗎?

戚照硯許是察覺到了她帶著些探究意味的目光,於是稍稍將步子往後挪了方寸,「臣失禮,請殿下降罪。」

荀遠微抬了抬手,「無礙,定州的事情能被抖落出來,是定州百姓之福,亦是我之幸,但這件事若是不能查清楚,往後這樣的事情再想要被介入清查,只怕是難上加難。」

她說著嘆了口氣,這才留意到戚照硯一直是半躬身站在底下的,於是招呼春和給他搬了椅子。

戚照硯斂衣坐下,看向荀遠微,「殿下信程參軍麼?」

荀遠微雖然不解他為何要這樣問,但還是點頭道:「自然相信。」

「殿下既然信程參軍,那便是信定州地方上的戶籍冊無誤,殿下心繫百姓,但定州百姓受難實則是因為太倉署關於災情的勘探呈報有出入。」

戚照硯這話沒有繼續往下說,因為他知曉,點到為止,荀遠微能聽得懂自己的意思。

事情從定州災情起,那便從定州災情上落,戶部和整件事情的牽扯不大,操之過急反倒容易打草驚蛇。

荀遠微沉默了半晌,戚照硯也不說話,只是垂頭坐著。

亂雲低薄暮,急雪舞迴風。

春和在一邊站著,看著這兩人一個在台上,一個坐在階下,忽然想起自己少時聽到的一句傳言來。

「潁川荀家女,東海戚家郎,最天生一對。」

當時還是前朝末年,長公主殿下尚且是潁川才女,這位戚郎君仍是那個天之驕子,兩人又先後寫出《懷蕭鼓賦》和《哀江山賦》,由是被譽為「當世雙璧」。

只是彩雲易散琉璃脆。

春和想到這裡,也不由得為兩人一嘆。

若是沒有長治二年的事情,兩人或許會是賢主與良臣,又或許是女將軍與外交家,又或許是世人艷羨的神仙眷侶,但絕不會是現在這般。

六出入窗牖,荀遠微掙扎了許久,終於還是說:「春和,找人送戚郎君回秘書省,雪有些大。」

戚照硯起身,朝她拱了拱手,離開了廷英殿。

殿門關上的時候,荀遠微卸去了方才支撐著自己的力氣。

她真的做得對嗎?

理智告訴她,戚照硯的話皆是肺腑之言,兩件事引到一件事上,的確是這件事最好的解決辦法,可她真得見過災年面黃肌瘦的災民,也真得經歷過易子而食的場面,百姓好不容易從戰亂中脫身,終於有了自己的幾畝薄田,辛苦耕織一年,最後竟然還要因為貪官污吏陷入飢餓凍餒之中,這真得不是她的失職麼?=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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