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遠微彎了彎唇角,「我所願……」
她這句話沒有說完,是被方才前去觀音殿祈福的那對婦人的聲音打斷了。
娘子和郎君都是素簪布衣,是長安城中最尋常不過的打扮,郎君撐傘的手上帶著繭子,是長期使用農具磨出來的,兩人應當冒著風雪才進城,故而才會在這個時候才來祈福。
娘子先是對著兩個人福了福,才說:「我和外子此次來菩薩跟前是來還願的,從前家中並不同意我與外子成親,那時我們便來了菩薩跟前,希望菩薩能成全我與外子,後來我家中瞧見外子踏實肯干,外子下的聘禮數目也相當可觀,我家中便鬆了口,同意了我和外子的婚事。」
大燕民風相對開放,即使是未曾訂婚的男女,也可以在過節或有集市的時候溜出去同游,有私定終身的,也沒有人為此事不恥,荀遠微聽著娘子一口一個外子,又是來還願的,想來確實是得償所願了。
娘子瞧著戚照硯和荀遠微同撐一把傘,兩人手中又都握著木籤,舉止卻又不甚親密,便以為兩人是曾經的她和她家郎君。
「我與外子得償所願,此次不但是來還願,也帶了些桂圓,想著若是碰見同樣祈願的有緣人,便將這份福氣也延續下去。」娘子說著從自己挎在小臂上捂著布的籃筐揭開,裡面果然盛著桂圓。
娘子笑吟吟地從裡面抓了一把,先放了一把在荀遠微手中,又抓了一把塞到戚照硯手中,「我瞧著兩位登對得很,好事將近呢。」
戚照硯和荀遠微對視了一眼,但又不約而同地撤回了目光。
那娘子沒有察覺到兩人神色中的不對勁,說完便挽著自家郎君離開了。
觀音殿前一時又只剩下了兩人,捏著一把桂圓的兩人。
戚照硯看著手中的桂圓,更加無措。
他一時只能想到成婚的時候,要在被褥上撒滿桂圓花生一類的物事,但方才那位娘子顯然是誤會了他和荀遠微之間的關係。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辯解,那娘子便先離開了。
他一時只覺得手中的桂圓有些燙手,他清了清嗓子,才看向荀遠微,正好與她四目相對。
第21章 訴衷情 「那位娘子的一番好心,我們卻……
但只有短短一瞬,戚照硯又迅速垂下眼去,目光卻正好落在荀遠微的手上。
她手裡尚且攥著方才那個娘子贈予的桂圓和她自己抽中的那支木籤。
戚照硯想起自己抽完簽後,那個小和尚和自己解簽的時候說關於他這一簽若是當作姻緣來解,便有的說法了。
他從前二十餘年,從未想過姻緣這件事,由是對於小和尚的話本也不打算當真,但如今看著站在自己對面的人,他卻想起和尚說他此生良人早已相識,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只是要警惕第三者。
若是沒有一出來就碰到荀遠微、沒有和她抽到同一支簽、沒有遇到那個贈與他們桂圓的娘子,他或許不會想這麼多,但偏生所有的事情都撞在了一起。
他一時只覺得自己心跳得很快,整顆心仿佛要從胸膛里跳出來,聲音要穿過他的胸腔一直到了他的耳中。
分明在深冬,分明兩人都著著厚重的裘衣,戚照硯卻覺得荀遠微的氣息都要落在他身上一般。
若不是耳邊還有凜凜奔流的長風,他真得要以為所有的時間在自己垂眸的那一瞬被冰冷凍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聽見荀遠微的聲音。
遠微將那支竹籤收回了懷中,將手中的桂圓輕輕向上一拋,又回握進手心,仰頭朝戚照硯道:「既然是那位娘子的一番好心,我們哪裡有推辭不受的道理?」
戚照硯聞言,更是錯愕,「殿下……」
但下一瞬他卻聽到荀遠微一聲很低的輕笑聲:「想什麼呢?這桂圓,也可以取個「貴」的諧音,不也是祝你我富貴麼?於戚郎君來講,不正是開春後青雲路有大好之勢麼?」
她這話圓得巧妙,不動聲色地將事情抹了過去。
但戚照硯卻隱隱約約從她這話中聽出了讓他再考慮考慮開春後主持貢舉的事情。
其實他今日來大興善寺時已經猶豫了許久,加上方才叩問神佛抽籤解簽後,他確實已經動了和荀遠微開口說貢舉之事的心思。
畢竟定州一案被向前追溯牽連到了章綬,他為了不讓章綬無端蒙冤,便只能主動踏入這片泥沼,哪怕只是在邊緣徘徊了一圈,也難以全身而退了。
正當他深吸了一口氣打算和荀遠微袒露心跡時,有一道不算陌生的聲音,卻先他一步讓荀遠微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