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照硯以為她要離開,匆匆起身:「殿下別走。」
荀遠微未置一詞。
戚照硯卻從身後取出一個柳條編織成的柳環,環在荀遠微的髮髻上。
「你這是……」
戚照硯學著她那會兒在公主府門口的話,道:「上巳節,祓禊去災。」
話音剛落,亭子的欄杆外突然出現了一個扎著雙髻的小姑娘。
小姑娘看著他倆,聲音脆生生的,「兩位要不要買面具?」
上巳節當日熱鬧,也有一些平日里只允許聚集在東西兩市的商販擺攤買賣,其實按照規矩這是不被允許的,但荀遠澤在世的時候,想著不好壞了百姓的興致,畢竟一年也就這麼一兩次,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也正是因此如此,現今的曲江池每逢著花朝節、上巳節這樣的節日曲江池畔便比集市上還要熱鬧一些。
荀遠微不由得看了戚照硯一眼。
小姑娘像以為荀遠微不願意似的,連忙道:「買面具送花,不貴的,很便宜,兩文錢一個,三文錢兩個。已經下午了,我阿耶說我今日若是賣不完這些,就不許回家,買一個吧。」
小姑娘說著已經帶上了哭腔。
戚照硯看著眼前的小姑娘,什麼也沒說,只是從口袋中取出幾枚銅錢來,遞給眼前的小姑娘。
小姑娘很乖巧地將籃子擺在荀遠微面前:「請娘子挑花和面具。」
荀遠微見著戚照硯已經付了錢,也就隨手從竹筐里取出了兩個面具,又從另一個較為窄一些的竹簍里取出挑出一支杏花。
小姑娘見她都挑好了,便背起籃子,笑著和兩人說了幾句漂亮話,摸了摸掌心裡放著的幾枚銅錢,步履輕盈地離開了。
荀遠微將面具放在手邊,目光卻落在手裡捏著的那支杏花上。
戚照硯自然也察覺到了她的動作,便問道:「殿下,也喜歡杏花?」
荀遠微有些出神,一時也忘記了方才的事情,只說:「縱被春風吹作雪,絕勝南陌碾成塵。杏花,是我鎮守武州的時候,能在黃沙漫天的初春,見到的,為數不多的花。」
戚照硯沒有接她這一句。
荀遠微看著手中握著的杏花,他也看著荀遠微。
但這一幕並沒有持續多久,荀遠微就轉頭看向他,卻發現他眸色清明,根本不像自己方才來時看到的那樣。
她皺了皺眉,問道:「你沒醉?」
戚照硯的目光並沒有從她身上撤開,「本來是有些醉的,但是殿下來了,臣便清醒了。」
荀遠微一時有些語塞。
戚照硯卻從她手邊拿起她方才挑的那兩枚面具,遞到荀遠微面前:「那殿下,還要嗎?」
荀遠微下意識地想逃避,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任憑感情將自己驅使下去了。
正想拒絕,卻聽到身畔有經行過的小娘子笑道:「戴上這個面具,在這曲江池畔,便不會有人認得你我了,你說是不是,阮郎?」
本是路過之人的無心之言,卻如若春風一樣燃起了桃李枝頭的「烈火」,讓她一時心神一動。
她的目光也投向了戚照硯呈遞到她面前的那兩隻面具,指尖有稍稍從袖中探出的意欲。
是了,今天的曲江池盤來來往往這麼多人,她和戚照硯又都穿著常服,只要戴上這個面具,便不會有人認得他們,不是麼?
荀遠微定了定神,心下一橫,從戚照硯手中取過一隻面具,道:「那便,偷得浮生半日閒。」
戚照硯輕笑了聲,眸底閃過一絲狡黠,而後也跟著戴上了那枚面具。
看來,他賭對了。
那會兒他才到曲江池的時候,方才的小姑娘便來央求著他買面具,他當時看著那個小姑娘,忽然想到了戚令和,心神一動,蹲下身來和小姑娘道:「你一會兒要是看見一個姐姐同我在一起,你便跑過來讓我倆買面具,好不好?」
小姑娘歪了歪頭,問道:「那倘若沒有呢?」
「如果,她在你要離開之前還沒有來的話,你就來找我,我會買的。」
小姑娘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便跑開了。
雖然等的時間有些久,但總歸是等到了荀遠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