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沛真忍不住笑著打趣:「得了吧你,豬鼻子插蔥,裝什麼文化人呢?」
賈老師看著這對活寶,也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他沖兩人點點頭,彎腰鑽進計程車。
黃色的車身很快消失在川流不息的車流中。
目送賈老師離開後,韓沛真轉向他:
「賈老師當年也是我的授業恩師,他的水平很高,你要是能跟著他好好學,一定會獲益匪淺。」
陳英傑望著計程車消失的方向,重重地點頭:
「放心吧,我一定不會辜負賈老師的期望。」
不知為何,她心裡浮起一陣莫名的暖流,望著陳英傑的側臉,真心為他高興。
*
可這高興並沒有持續多久。
三天後的清晨,韓沛真剛剛做完空中花園的設計方案,正準備去找李叔,就接到了一個讓她心碎的電話。
賈老師去世了。
她只能電話聯繫曾經的高中同窗們,約好下午一起去賈老師家裡弔唁。
家門口,一副白底黑字的對聯格外醒目。
上聯寫:春風化雨三尺講台育桃李。
下聯寫:誨人不倦一生師道傳薪火。
橫批:桃李滿園。
韓沛真款步走入靈堂。
臨時搭建的白色帷幔從天花板垂落,賈老師的黑白照高懸牆上,正含笑注視著眾人。
照片前點著長明燈,繚繞的香菸在空氣中飄散。
漆黑的棺木靜靜地停放在靈堂正中,四角點著白色蠟燭,燭光在光滑的棺面上搖曳。
棺材兩側是整齊的花圈,每個花圈上都掛著黑底白字的輓聯,「沉痛悼念」「音容宛在」幾個字映入眼帘。
四周簇擁著潔白的菊花,花朵低垂,仿佛也在無聲地哀悼。
靈堂里寂靜無聲,只有偶爾傳來低低的抽泣。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重的哀思,讓人喘不過氣來。
賈老師的女兒——一位年約五旬的女士,正強忍悲痛向前來弔唁的學生們鞠躬致謝。
韓沛真站在靈堂中,心緒難平。
前幾天賈老師還活生生地站在眼前,怎麼突然就陰陽兩隔了?
她心裡隱隱不安。
但從周圍人的低聲交談中,她漸漸拼湊出了事情的真相,不由得長嘆一聲。
正在這時,韓沛真注意到靈堂前方一個熟悉的身影——陳英傑怎麼也來了?
她快步走上前去。
只見他把頭深深地抵在冰涼的地面,一聲不吭,肩膀微微顫抖。
韓沛真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陳英傑抬起頭來,眼睛紅得像兔子一樣:「你也來了?」
她眼眶濕潤,點頭不語。
「沛真,你說賈老師這麼好的人,怎麼說走就走了?」只見他用衣袖擦了一下眼角,「是不是那天我們把他折騰得太累了?」
她搖搖頭:「不是的,你別太自責。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低著頭,哽咽道:「賈老師昨天去散步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等送到醫院的時候,人就……」
「你說說,這世道,怎麼好人就活不長呢?」他聲音苦澀。
韓沛真無言以對,只能遞給他一張紙巾擦眼淚。
陳英傑接過紙巾,狠狠地擤了一下鼻涕,顫聲道:
「我怎麼就這麼倒霉啊?難得遇到一個真心教我的好老師,一眨眼就去了西天……」
她也擦了擦眼角,不知道從何安慰。
這時,賈老師的女兒捧著一本厚厚的筆記本走了過來:「你就是小陳吧?」
陳英傑點點頭。
「那天父親回來後,一直在誇你優秀上進,說只要你肯努力,一定能考上好大學。」
她紅著眼睛把筆記本遞過來,
「這是我父親畢生的心血,本該由他親手交給你的。現在,它是你的了。」
他擦了把眼淚,雙手接過筆記本。
等賈老師女兒走後,韓沛真猶豫了片刻,又開口道:「能把筆記給我看看嗎?」
陳英傑把筆記本遞給她。
她接過筆記本,仔細翻看一番。
可越看,心中越不是滋味。
她忍不住輕嘆一聲。
他悶聲道:「怎麼了?」
韓沛真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是蘇教版的教學筆記,
可現在,考試都改用人教版了……」
話音未落,陳英傑猛地跪倒在賈老師遺像前,像是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都癱軟下去。
他雙手捂著臉,肩膀劇烈地抖動著,指縫間不斷湧出淚水。
「賈老師,你帶我走吧賈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