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在囚室中也不需要看清任何東西,便也懶得去計較。
只是這會兒天獄沉重的大門開啟,陡然滲透進來的一縷光線刺痛了穗歲的眼睛,她適應了一會兒後很努力地睜大眼睛去看,卻直到那人走到結界之外,才看清楚來的究竟是誰。
穗歲長舒一口氣:「是你啊,還好,我差點以為又逃不過挨一頓鞭子了。」
姜林暉皺了皺眉:「你的眼睛怎麼了?」
「先不管我……尤堯怎麼樣了?你能聯繫上壬曲歌嗎,她找到解藥了嗎?」穗歲語氣里掩不住的焦急,「神界該做的防禦都做好了嗎?還有殿下,他那日又吐血了,現在還好嗎?」
姜林暉苦笑著搖了搖頭:「這麼多問題,你想我先回復什麼?」
「誰讓你這麼晚才過來?我在這裡分不清時間流逝,都不知道外面過去多久了。」
姜林暉打開囚室結界,塞過去幾個穗歲十分眼熟的瓶子,一一回答起她的問題來。
「聯絡上了,解藥也已經給小殿下服下了,他昏迷的時間是有些久,但我及時把他的毒素壓制住了,至今為止對身體都沒有太大的損傷,如今只待餘毒清理乾淨,不用多久便能徹底康復。神界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有闞南荀的幫助,一切都進行得十分順利。只是殿下……」
姜林暉嘆了口氣:「我也說不上他究竟好還是不好,他如今比從前要更冷一些,你入獄以後這天地間唯一能牽扯動他情緒的事物消失了,反而傷勢發作的次數要比以前少上許多。」
穗歲重重地靠到牆壁上:「那就好。」
然後她看了看姜林暉推過來的瓶瓶罐罐,笑道:「你收回去吧,我用不著。」
「……這至少能讓你好過一點。」
「我身上痛得越厲害,心裡才能好受些。」穗歲固執地搖頭,「殿下他現在連見都不肯見我,都怪我,上一次這麼好的機會沒有把握住。」
姜林暉重重地捶了一下結界的屏障:「可我還能為你做什麼呢?穗歲,你真是天底下最狠心的人了……你有沒有想過塵埃落定後,黎岄知道了所有真相,他該如何面對和你的一切過往?」
「那是你們活下來的人的事情了。」穗歲深深地吸了口氣,「神族壽命悠長,我不過是你們無盡歲月里的一個過客,總能忘記的。」
「不能的。」姜林暉凝視著她,說,「他忘不掉的。」
「你又不是他,你怎麼知道。」
姜林暉輕啟唇齒,卻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所以我的判決是出了什麼問題嗎?為何到現在為止都沒有下具體的罪書下來?」
「黎岄攔著,沒讓闞南荀下。」
穗歲無言。她分明同闞南荀說得很清楚了,不管黎岄要做什麼,他都得攔著些。
怎麼還是沒攔住呢。
「小殿下出事後,神子妃殿下受驚過度,便一直陷入昏迷,前日才剛醒過來。」
「浮茶姐姐還好嗎?」穗歲擔憂地問。
「現在沒事了。」姜林暉說,「我剛去替她診治過,她聽說了你的事後……問我能不能來看看你,我答應了她。」
穗歲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一定會抓住這個機會的。」
「機會。」姜林暉喃喃重複道,隨後苦澀地低頭莞爾,「送死的機會嗎?你可真是……」
「對不起林暉。」穗歲忽然開口打斷了他,「我們相識一場,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多麼殘忍,可是除了你沒人能再幫我了。你不知道,我為自己可以終止這一切感到多麼高興,所以千萬不要再自責了。」
「你可真偉大啊,」姜林暉冷冰冰地回答,「這種時候還要和我來道歉,讓我這小小掌醫如何自處。」
穗歲高興地笑了開來。
就好像她與姜林暉正坐在神農殿垂滿須葉的屋檐下,你一言我一語地互相嗆著話,偶爾默契地一同回頭將戰局蔓延到林勻身上,再被氣急敗壞的林勻喊來小芙追著滿院子啄……
只要在神農殿待的時間一長,穗歲身上便會沾染上揮之不去的草藥香氣。她便要帶著這一身清新,在神界永遠蔚藍的蒼宇下邁著輕快的步子,往儲宮走去。
她的愛人會冷著一張臉問她為何又不聽話,一空閒下來就往神農殿鑽。然後她就會想盡一切辦法與他撒嬌,只要她軟著嗓音多說幾句討饒的話,黎岄就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對她說「下不為例」,結束了這樣的糾纏。
她真的好想回到那樣的時光啊。
穗歲在這叫她痛徹心扉的回憶里,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QAQ